周末。“回老家拿些米,沒有米吃了?!崩掀耪f。
我的老家在夏莊。記得第一個住宅旁邊是一條南北向的小河,20世紀(jì)80年代,蓋的房子大多是土墻,頂繕茅草。20世紀(jì)90年代,有條件的家庭蓋起磚瓦房,墻是紅彤彤的磚,房頂是紅彤彤的瓦,好氣派。童年的我好期待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就在我家的土墻即將完成使命之際,老爸想到了比紅磚更省錢的大磚。他一個人把水泥倒在模具里,待凝固后,就成了一塊又一塊沉重的大磚。我們家的大磚房就是這樣蓋起來的。大磚房雖然比之前的土墻房寬敞亮堂了不少,但比起別人家耀眼的紅磚,大磚墻灰溜溜的顏色,還是印在了我的童年里。
直到今年看電影《隱入塵煙》,看到主角馬有鐵和曹貴英結(jié)婚后,用泥土和成一塊塊磚,曬干后建造房子的畫面,我想到老爸當(dāng)初制作大磚的情景,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在農(nóng)村,從無到有是一個相當(dāng)不容易的過程,所以老爸一路走來很不容易。老爸打蒲包,是夏莊最快的一個,每天連編帶壓二十幾個蒲包。他還很會用網(wǎng)捕魚。小時候,夏天雨后池塘常常會滿溢,老爸就會提一個網(wǎng)兜站在水渠里迎著水流等魚。有時候,排在老爸前面有好幾人,但是捕得最多的往往是老爸。
我在大磚房里住了二十年左右,從上學(xué)到工作。上學(xué)那會兒,我騎著自行車,從出門到小學(xué),后來到初中,沿著曲曲折折的鄉(xiāng)下小路,騎行大約三里的路程,可以雙手不扶車把,一直騎到校園。
我工作后,第一站在新袁,買了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到新袁大約二十里路程,也就二十分鐘。春天采槐花、捉蝌蚪,Pcr6VO9O5IakNyTF/2wyEQ==夏天就更精彩了,我每天都要在魚塘里泡一下,遇到莊頭的一位大叔過來釣魚,就故意打著噴噴(方言,發(fā)出聲響),讓他常常一無所獲。有時候,我的身上會盯著一只螞蟥,上岸后團(tuán)下來,用小刀切成幾塊還是活的,撒上鹽才能將螞蟥置于死地。那時我還經(jīng)常偷后莊的西瓜,有時脫光衣服下河后,再把身上抹上滑滑的泥水,瞄著瓜地沒人,就去摘瓜。摘到后我就立即跑到河里,一邊洗掉身上的泥水一邊吃瓜。
偶爾我也會跟在老爸后面,在一場雨后用鐵鍬去挖地下的知了猴,恨不得把一夏天的蟬鳴聲都挖掉。我也曾經(jīng)舉著裹著蜘蛛網(wǎng)的竹竿去粘樹上的知了猴,只是所獲甚少。最后悔的是我曾經(jīng)和小伙伴們用臘條抽打岸邊草叢里的青蛙,抓到后殘忍地烤吃青蛙的大腿,真是無知幼稚。
秋天,葉落了。我經(jīng)常用一根鉛條去戳一片又一片的葉子,收集后放到鍋門當(dāng)柴火。冬天,雪下得很厚,幾乎都能漫過腳上的長筒靴子。我喜歡聽靴子踩在厚雪上發(fā)出的咯吱咯吱聲,可惜后來雪下得越來越薄,越來越?jīng)]有兒時的味道了。
最有趣的是和小伙伴們在一起玩。女孩們喜歡踢毽、跳繩,男孩們的娛樂項目就更多了,打梭、打槍、打牌,還有丟沙包、老鷹捉小雞。記得我還經(jīng)常和小伙伴們一起捉迷藏,直到老媽喊吃飯了才散伙。如今,當(dāng)年的小伙伴們都成家立業(yè)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一起再來一次捉迷藏?總之,我做夢是經(jīng)常夢到小伙伴們的。小時候,我其實也很害羞,見到小姑娘臉就不由自主地紅了,有詩句為證:“年少桃花紅粉姿,難藏羞澀怕人來。”
告別老宅,沿著緣莊圩到盧集的一條道路前行。這條路通到李口時,恰好是經(jīng)過我家旁邊的一條小路,小路需要拓寬,我家成了拆遷戶。拆遷后,我家就在離家近的一塊宅基地上蓋了兩層小樓。后來因為要蓋另一塊離李口街更近的宅基地,我家就把這樓房賣了。
后來的新居雖然更寬敞了一些,但因工作環(huán)境的改變,不得不重新買房,孩子們也都隨著我工作的地點而改變了學(xué)校,除了逢年過節(jié),也就很少回家了?,F(xiàn)在想想,我的青春記憶應(yīng)該都留在大磚房里了。
剛到家門口,我就看到了老爸老媽那佝僂的身影。我驀然發(fā)覺:老爸老媽的青春,一直都在這個鄉(xiā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