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區(qū)素描

礦工的雙眼皮被翻開

早晨，總有一股熱流淌過山脊

礦工從通勤車老舊的工具袋里一一掏出

電鏟的手臂便開始拍擊群山

當然，它主要是在拍擊采區(qū)的臺階

臺階波浪一樣一層層向上蕩開

這時，臺階也有了運礦車的吼聲

像膝蓋撞擊崖壁一樣的邊坡

我感覺膝蓋被磕破，藍天便涂上了一層

燦爛的血色

這時，我退后一步，在卡調(diào)樓里

開始挑肉中的刺，一鋤頭刨開，當是

有風，就大膽卷過山岡

豎 井

400米深，黑咕隆咚

只有鋼纜上下，只有載人的

籠子、載礦的斗子上下

一個豎井，代表了黑夜

他背著畢業(yè)證和入職通知書

還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

暫且叫井下，他像一塊石頭

落向更暗黑的深處，沒有

濺出一點聲響，這是對的

這不是命運下沉，而是輸出

像電一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

井巷咆哮

因為青春

從來不肯坐天觀井，他

放棄了機關(guān)的辦公桌

放棄了體內(nèi)患得患失的廢石

在豎井，烏云一樣放肆地沉降

他用一盞礦用燈的勺子

硬生生把一桶桶汗水和晨曦舀到井外

吹口弦的女子與鍋爐工

她在唇上放幾片薄鐵

就有思念在他耳朵里振動

他往鍋爐里添幾鏟煤

就有火焰在她的胸腔里翻卷

她把窗戶安裝在

他的濃眉下面

他把他的車間

建筑在她頭頂上面

并且有一把鏟子

擱到她一生的骨頭中

窗戶里

陽光住得很久了，開始堆積塵土

車間里，一個銹跡斑斑的鍋爐

已開始拆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