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列從南疆開往北疆的火車，我是在中途上的車。車廂里擠滿了人，有站著的、坐著的，也有蹲著的。從他們的樣子看，有求學(xué)的、打工的，也有旅行的。

我從人群的夾縫里擠到我的座位前，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大概是累壞了，坐在我的座位上睡著了。我沒有打擾他，靜靜地將行李塞進(jìn)座位底下，便擠出人群，去車廂連接處吸煙。

吸完煙，我在火車的連接處多待了會兒，想讓那位小伙子多睡會兒。等我回來時，一位乘警正拿著擴(kuò)音器做防詐騙宣傳：千好萬好不如家好，千防萬防不如真防……天長地久有時盡，電信詐騙無絕期……自從電影《孤注一擲》熱映后，防詐騙的宣傳便出現(xiàn)在社會的角角落落，商超里、菜市場內(nèi)、藥店里、公共廁所內(nèi)、公交車上……雖然宣傳鋪天蓋地，但還是有人上當(dāng)。

我與乘警擦肩而過時，從乘警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堅毅，他們習(xí)慣性地用審視的目光看人，好像我就是詐騙分子。所以，我沒跟乘警長時間對視，隨意地將目光投向了別處。

來到座位前，那個小伙子仍在睡，我依舊沒有打擾，只是站在座位旁等著。坐在旁邊的大約是小伙子的同伴，看出我是座位的主人，便用手肘碰了碰小伙子。小伙子醒了，揉了揉眼，聽到同伴的提醒，才意猶未盡地把座位讓出來。

我坐了下來，掏出手機(jī)消磨時間。我在玩一款“駱駝喝水”的游戲，這游戲類似于福利彩票，操作極為簡單。游戲畫面里是浩瀚的沙漠，一只駱駝面前有兩爿湖泊，一真一假，猜對了得雙倍獎勵，猜錯就賠掉自己壓的錢。我的手氣不錯，總能聽到微信收款的提示音。出于虛榮心，我把手機(jī)的聲音開得很大：微信到賬3元，微信到賬2元……

之前坐在我位置上的小伙子聽到我一直收錢，便問我在玩什么游戲。我告訴了他。他問我在哪兒下載，我便把他的手機(jī)拿過來，手把手地教他，并強(qiáng)調(diào)：“只要認(rèn)證個人身份信息就可以玩了?！?/p>

小伙子開始游戲后，時不時有幾塊錢入賬，他高興壞了，邊玩邊說：“這游戲真不錯，賠只賠本，賺卻是雙倍的。”他的同伴聽他這樣說，也湊過來，繼而開始下載游戲、身份認(rèn)證、下注，然后是一連串的微信到賬的提示音。

這聲音吸引了鄰座和并排坐著的人們，他們起初只是試探性地圍觀，然后開始悄悄地下載游戲、身份認(rèn)證、下注，再悄悄地收款。只是，這個游戲有個設(shè)置，30元封頂，也就是說，一天最多只能賺30元錢，再玩的話游戲便會提示：您今天的游戲金額已達(dá)上限，請明天再來。

即便如此，誘惑還是不小的。于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車廂里的人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無論是求學(xué)的還是打工的，紛紛下載起這個游戲，聲音甚至傳到了其他車廂。

我聽到有人說：“做這個游戲的公司是不是傻，這樣搞還不賠死？”這話我是非常贊同的，一款游戲被開發(fā)出來，不就是用來賺錢的嘛，哪有這么傻的公司，讓玩家賺錢！

5個小時后，我們到達(dá)了終點站。

我將行李從座位底下取出來，走進(jìn)排隊下車的人群中。那個乘警站在車廂門口，我刻意避開他的目光，他手里的擴(kuò)音器一直廣播：千好萬好不如家好，千防萬防不如真防……天長地久有時盡，電信詐騙無絕期……

那個小伙子追上我，對我表示感謝，還說：“這個游戲真棒，要是每天都能賺30元，這學(xué)期我就不用問家里要錢了。到了學(xué)校，我要推薦給我的室友們?！?/p>

我淡然一笑，祝他學(xué)業(yè)有成后，便跟他揮手告別。出了火車站，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一個電話。

“今天不錯，已收集432人的身份信息?！彪娫捘穷^的人說。

我說：“那就好，按合約上說好的，一個人60元，現(xiàn)在就給我打錢吧。”

“那當(dāng)然，5分鐘內(nèi)到賬，合作愉快?！惫唬€不到5分鐘，我的銀行賬戶上就多了一筆錢。

我長舒了一口氣，準(zhǔn)備買一張返程的火車票，突然，我的四周站滿了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