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小妹是在一個下雨天來到嬰兒家的，和她一起的還有一只頭頂上長著犄角的蘑菇——犄角蘑菇是作為贈品送給買家的。兔小妹和犄角蘑菇其實是女人買來安撫正處于出牙期嬰兒的牙膠。

嬰兒抓過消過毒的兔小妹，咬住了她的腳。抓咬兔小妹，讓焦躁的嬰兒獲得了安撫，這正是兔小妹的作用。

獲得安撫的嬰兒，躺在小床上沉沉睡去了。女人用贊賞的目光看著兔小妹，把她放進塑料盒子里。

兔小妹對同在一個盒子里的犄角蘑菇說：“我看見牙小鬼了?！?/p>

“牙小鬼長什么模樣？”犄角蘑菇饒有興趣地問道。

兔小妹搖了搖頭：“太黑了，我沒看清楚。但我能感覺到它。下一次，嬰兒咬你時，說不定你也能遇見它?！?/p>

其實犄角蘑菇內心并不喜歡被人咬來咬去的，可誰讓它是牙膠呢。它小心翼翼地問兔小妹：“被咬，會不會疼??？”

兔小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一點兒吧?！?/p>

嬰兒醒來了，雙手抓撓著，尋找可啃咬的東西。女人把兔小妹請出了盒子。

嬰兒抓住兔小妹就往嘴里塞，她的小嘴一下咬住了兔小妹的頭。借著光，兔小妹看清了藏在嬰兒牙齦里的牙小鬼。

兔小妹摁住牙小鬼，雖然這樣做會讓兔小妹受傷，但可以讓嬰兒好受一些。慢慢地，嬰兒牙齦里的牙小鬼越來越多，兔小妹摁住一個，另一個又開始搗蛋。

嬰兒變得更加煩躁了，一急把兔小妹扔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

女人看了一眼四腳朝天的兔小妹，連忙抱起了嬰兒。嬰兒在女人懷里狂躁不安地扭動著、哭喊著。

女人想起和兔小妹一起來的犄角蘑菇，她拿起犄角蘑菇，把蘑菇頭頂?shù)年鹘侨M了嬰兒的嘴里。

嬰兒嘴里有了可咬的東西，重新變得平靜了。

蘑菇的犄角頂在嬰兒的牙齦上，牙小鬼狠狠咬住了蘑菇的犄角。犄角蘑菇怕疼，縮回了犄角。

牙小鬼猖狂起來了，嬰兒變得煩躁不安，她扔掉犄角蘑菇，又哇哇大哭了起來。

女人抱起嬰兒，在屋里來回走動，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嬰兒終于哭累了，睡著了。女人看著地上的兔小妹和犄角蘑菇有些生氣，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商家的電話號碼。

“你們賣的是什么牙膠，不僅不能安撫嬰兒，反而讓嬰兒變得更加煩躁！”女人氣急敗壞地說。

“親愛的賣家，我們這款兔子牙膠是專門為安撫出牙期的嬰兒設計的。我們根據(jù)人體工學，設計了兔子的大小，非常適合嬰兒抓……”一聽就是售后機器人的聲音，女人氣得掛斷了電話。

女人把兔小妹和犄角蘑菇裝進塑料盒里，決定明天就把它們退回去。

夜晚來臨了，兔小妹望著窗外的月亮，有些難過。

“如果我們被退回去，會怎么樣呢？”

犄角蘑菇打了一個哈欠說：“誰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想再做被人咬來咬去的牙膠了?！?/p>

“可我們就是牙膠??！”

“牙膠的身份是別人給我們定位的。你看那只坐在搖籃里的毛絨兔子，憑什么她就可以這樣清閑地坐著，我們卻要承受被咬的痛苦。況且我們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比那些玩具差。”

蘑菇一生氣，頭頂?shù)年鹘且幌马旈_了塑料盒的蓋子。女人沒有把塑料盒的蓋子扣緊。

犄角蘑菇一陣興奮，跳出了塑料盒。

“你要去哪里？”兔小妹朝犄角蘑菇喊道。

“我不想待在這里了，至于去哪里我還沒想好?！?/p>

犄角蘑菇順著桌子爬到了窗臺上，忽然一陣風吹來，它一只腳沒站穩(wěn)，跌進了桌子和窗臺之間的縫隙里。

女人本想退貨，卻怎么也找不到犄角蘑菇。兩件物品少了一個，商家是不退貨的。女人看了看兔小妹，覺得兔小妹的模樣也挺可愛的，就把她當成掛件掛在了嬰兒床上。

兔小妹有了新的身份，她對自己的新身份并不滿意。尤其是當她看到嬰兒被牙小鬼折磨得哇哇大哭的時候。

拴兔小妹的繩子松掉了，兔小妹帶著繩子跳到了嬰兒身邊。嬰兒看著兔小妹，伸手要夠她。

女人把兔小妹遞給了嬰兒。嬰兒咬住了兔小妹的腳，兔小妹感到一陣疼痛，同時也感到一陣歡悅，她看見一顆白亮亮的牙齒出現(xiàn)在了嬰兒的牙齦上。

女人也注意到了那顆牙齒，歡喜地拍著手說：“我的寶貝，終于長牙了！”

慢慢嬰兒長了好多牙，兔小妹每天被那些小牙咬來咬去，卻一點兒也不感到疼痛。她內心甚至還有一點兒小小的自豪，她終于完成了作為一個牙膠應該完成的任務。

好多年后，女人從墻壁和桌角的縫隙中掃出了犄角蘑菇。女人清洗掉犄角蘑菇身上的灰塵，回憶了好久，才想起它作為牙膠和兔小妹一起來到這里的情景。

女人打開一個大箱子，箱子里放著關于她女兒成長的有紀念意義的物品，其中有一個盒子里面放著兔小妹和一顆乳牙。

女人本想把犄角蘑菇也放進那個盒子里，想了想又把盒子蓋上了。

至于后來犄角蘑菇怎么樣了，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說，它被一只流浪貓叼走了，那只貓很喜歡犄角蘑菇，每天把它作為桂冠戴在頭上。有人說，女人把犄角蘑菇扔進了垃圾箱里，和垃圾箱里的其他垃圾一起運到了垃圾場，被攪碎機攪碎了。也有人說，犄角蘑菇被一個魔術師帶到一片大森林里，成了一只真正的蘑菇。

兔小妹每年都會聽到一些關于犄角蘑菇的傳聞。有時候她會想，如果那次她和犄角蘑菇一起出逃了會怎么樣？但她馬上打住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