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小女孩得了一種怪病，所有的檢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出原因。

“孩子還能活多長時間呢？”孩子的母親憂心忡忡地問醫(yī)生。

“三個月左右，你看外面樹上的葉子落完，可能就會……”醫(yī)生望著窗外飄落一地的樹葉說。

“有什么好的治療方案嗎？”孩子的母親問。

“目前很難有。不要讓孩子知道，讓她快快樂樂度過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吧?！贬t(yī)生依舊看著病房窗外的小樹林，他不忍心看孩子的母親。

住小女孩對面的是一位畫家，快八十歲了，依然精神矍鑠。她每年都要到醫(yī)院住一段時間，老年病，住院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

病房里的這一老一少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畫家每天教小女孩畫畫，小女孩給畫家講她在幼兒園里學(xué)的“狼和小羊”的故事，畫家每次聽后都哈哈大笑。

“我還有幾個月就要死了。”有一天，小女孩突然對畫家說。

“怎么這么說呢？我一個老人家都沒有想過死，你小孩子家別這樣說?！碑嫾铱囍槆?yán)肅地說。

“我聽到醫(yī)生對媽媽說等樹葉落完，我就會死的?！毙∨⒄f。

“不要瞎說，你不會死的?！碑嫾衣曇籼岣吆芏?。

“可是醫(yī)生是這么說的呀?！毙∨⑻煺娴卣f。

“你怎么知道樹葉會落完？”畫家反問小女孩。

“書上說的，秋天樹葉就會落下?！毙∨⑻ь^認(rèn)真看著畫家。

“不會的，樹葉是不會落完的?！碑嫾疑袂楹軋远ǖ卣f。

小女孩默不作聲，望著不斷飄落的枯樹葉。秋風(fēng)緊了，樹葉開始鋪滿地面。

“奶奶，死是什么樣的呢？”小女孩昂起頭問畫家。

“我還沒有經(jīng)歷過死，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樣的。咱不說死，活著多好！”畫家引開話題。

“可是，樹上的樹葉就要落完了，我也快死了?！?/p>

“不會的，樹上的樹葉是落不完的，相信奶奶?！?/p>

按慣例畫家住院三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可這次她特別申請延長了住院時間。

秋風(fēng)緊了，秋霜降了。

“樹上沒有幾片葉子了?！毙∨⑶榫w低落，望著幾乎光禿禿的樹枝說。

“我們來讀一首關(guān)于秋天和春天的詩吧。你要相信樹葉是落不完的。”畫家翻到書中的一首唐詩。

“奶奶，你看，樹葉真的快沒有了?！毙∨⒚嫒葶俱病?/p>

“孩子，你看到那幾片黃樹葉中間還有一片青青的樹葉，那就是生命啊?！碑嫾抑钢豢脴湔f。

“真的真的，還真有?！毙∨㈨樦嫾业氖挚慈?，驚喜地說。

又過了幾天。

“奶奶，奶奶，你看，你看，發(fā)黃的樹葉都落完了，可是還有一片綠葉掛在那里?！毙∨⑿老踩艨?。

“是的，是的，還有一片樹葉頑強(qiáng)地生長在那里，說明你也會頑強(qiáng)地生長?！碑嫾覞M含微笑。

“它也會掉落嗎？”小女孩瞬間表情又暗淡下來。

“不會的，它不會掉落的，它在等待美麗的春天呢?！碑嫾铱隙ǖ卣f。

那個秋天，那個冬天，那片青青的樹葉一直掛在樹枝上，任秋風(fēng)搖曳，任冬雪吹打，始終頑強(qiáng)地掛在樹枝上，陪伴小女孩直到萬紫千紅的春天。

兩年后，畫家舉辦畫展。

在琳瑯滿目的畫作前，一位記者采訪畫家：“您的作品有的獲得大獎，有的被博物館收藏，請問您一生創(chuàng)作的美術(shù)作品中，最滿意的是哪一幅？”

“我這一生最滿意的畫作，是那幅掛在樹上的假樹葉?！碑嫾覞M臉陽光地指著正對大門的畫說。

【作者簡介】唐曉勇，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作家文摘》《紅豆》《安徽文學(xué)》《中國校園文學(xué)》等報刊，獲省級以上獎項十多次。

責(zé)任編輯 梁樂欣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