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

一個別人的村莊

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

一個與齊白石無關

卻叫白石的村莊

它擁有這世上我見過

最瓦藍的天空

最清澈的溪流

在曾經(jīng)的某個夜晚

我們來到這里

在一個露天的雨棚里

用慌亂交換著羞澀

提一桶井水，一起站著洗澡

年輕是那樣美妙

星星永恒

在夜空閃爍

雨后

天空低矮，青云密布

路邊的植物，掛滿雨珠

濕漉漉的

讓雨后的早晨，依舊充滿了雨

積在地面上的水洼

寂靜、明亮

一只鳥兒，在此時

沉浸于自身清亮的鳴叫中

這使我想起

住在隔壁小縣城的商略兄

抱著一顆守舊的心

一個人穿過小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個人穿過人群，消失于長長的小巷里

憂郁的失落，“隱修的時光”？譹？訛

就像雨——

照見了一個時代的反光

注：

？譹？訛引自商略詩句。

行李箱

有時在早晨

有時像是在黃昏，一只棕色的行李箱

被一只手緩緩拖著，從云貴高原

到海南三亞，廣東到廣西

到湖北到湖南

它裝過落日余暉

和那閃爍星群。陌生的風、街道、燈光

直至遇見我的妻子

她仿佛從另一個早晨走了過來

輕柔的微笑

樸素、寧靜的生活

日復一日，直到現(xiàn)在

十年了。我?guī)缀跬藘Σ厥依?/p>

這只棕色的行李箱

它里面除了一疊散亂的登機牌

什么也沒有——只是

偶爾經(jīng)過儲藏室時

突然閃現(xiàn)出一個畫面：

一個青年拖著一只棕色的行李箱

走在越來越安靜的人群中

不知道自己會走向哪里

瓜子

一罐瓜子放在書桌上，我在燈下讀吉爾伯特

吉爾伯特打開一罐瓜子，倒出一些在書桌上

吉爾伯特開始嗑起來

味道很香，有點咸，又有點甜

吉爾伯特是一粒粒瓜子，在空蕩蕩的房間

他的骨骼咔咔嚓嚓，一直響著

愛就是這樣，像一粒粒瓜子，細微而具體

在不經(jīng)意間，一首詩便輕易地抵達一個人的身體

贊美詩

喜歡狹長的石子巷

泥墻，矮舊的屋檐

喜歡雨

從小巷的深處踢踏踢踏走出來

喜歡路拐角處站立的郵筒

壓在柜底發(fā)黃的信件

和信封上變淡了的筆跡

喜歡桌臺上的花布

老式的電風扇

喜歡鈴鈴鈴響的高大的自行車

喜歡悄悄愛一個人

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沒有忘記

喜歡逝去的那些……

一次次在夢的長河里閃閃發(fā)光

雨

很久了，

像過去了一個世紀。

雨又落下來。

落在地上。

落在樹葉上。

落在街道和房屋上。

落在遠山的迷霧中。

淅淅瀝瀝，清清楚楚，干干凈凈。

最后安靜地

落到我的心上。

而其他所有的雨，

仿佛都不是真正的雨。

我也不是真正的我。

晨鳥

早晨六點，

雨下著，

兩只鳥兒，

在辦公室窗口的橘子樹上清叫。

一只高，

一只低，

落在枝頭，

樹葉歡動，

我輕輕走過去沒有打攪。

他們頭發(fā)潔白，

一身青灰，

肚子圓滾滾的，

像一對相濡以沫的愛人。

秋分

早晨的細雨和迷霧，把日夜分成兩半

我在操場上散步。記不起的夢

浮在四周，有點濕潤、有點重。孩子們在教室早讀

哐當哐當?shù)穆曇?/p>

一大早就從隔壁廠房傳來

遠山和山頂?shù)拇箫L車，看不見了

但我知道，它們在那兒

就像我知道剛過去的夏天，平鋪在時間長河中

但除了在夢中，我們再也無法返回

就像載著青春歲月的列車，離我們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