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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人類的困境與救贖:《羚羊與秧雞》中的末日敘事倫理

      2024-12-12 00:00:00魯亞萍
      關鍵詞:救贖困境

      摘要: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在其小說《羚羊與秧雞》中通過對后人類末日景觀的書寫,刻畫了后人類在生態(tài)災難前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倫理異化和精神危機,以及末日災難后,后人類自我救贖的可能性。小說中后人類的“帝國式生活方式”不僅加劇了生態(tài)危機和社會危機,也為倫理異化埋下了伏筆,理性萬能的觀念不僅直接導致了倫理異化,也引發(fā)了后人類的主體迷失。作為末日災難中的唯一幸存者,如何重新構建新世界的倫理秩序,既是雪人(吉米)的生存策略,也是后人類自我救贖的終極使命。

      關鍵詞:《羚羊與秧雞》;后人類;困境;救贖

      中圖分類號:I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4225(2024)04-0062-06

      引" 言

      被譽為加拿大“文學女王”[1]343的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是當今世界文壇最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多反映現(xiàn)實社會中的熱點問題,吸引了眾多讀者和批評家的關注。在其小說《羚羊與秧雞》(Oryx and Crake, 2003)中,阿特伍德使用冷酷的筆觸描繪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末日場景,小說中的生態(tài)災難、道德危機、人造怪物、倫理異化等后人類日常生活圖景正是當下“擺在我們面前的道路,包括基因操控、環(huán)境污染、自然資源濫用以及動物虐待”[2]。許多學者從反烏托邦、生態(tài)倫理、敘事技巧等角度對小說進行研究,反思生物技術、基因工程等科技革命可能帶來的災難性后果等,但卻忽略了小說中的后人類在末日危機中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倫理異化和精神危機,以及末日災難后,后人類救贖的可能性。本文以《羚羊與秧雞》中后人類所面臨的困境為切入點,圍繞主人公雪人(吉米)、秧雞等后人類在末日危機中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倫理異化和精神危機,探討后人類社會“帝國式生活方式”,以及理性至上價值觀如何造成了后人類生活世界中的危機圖景和倫理異化,并導致后人類在重重危機中迎來末日災難,以此探析主人公雪人(吉米)構建新世界倫理秩序的邏輯策略,以及在這一過程中重新構建自我身份、實現(xiàn)后人類自我救贖的可能性。

      一、“帝國式生活方式”的危機圖景

      《羚羊與秧雞》中,資金雄厚的科技大公司控制著社會,將社會分為“大院”(the Compound)和“廢市”(the Pleeblands)兩個嚴格對立的社會階級團體,并推行一種以資源掠奪和生態(tài)破壞為代價,具有技術殖民特征的“帝國式生活方式”[3]187(imperial mode of living)。在小說的后人類場景中,人們發(fā)明了一種新型的政治體系,在那里,建立生產(chǎn)和消費規(guī)范之間的一致性得到國家機器的保護,資本主義通過社會制度成為主導性的生產(chǎn)、分配和消費的方式。小說以駭人的筆觸,生動地描述了這種新型政治對自然資源的無限掠奪和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嚴重破壞,“海岸附近的地下畜水層變咸了,北部的永久凍土層開始融化,遼闊的苔原泛出沼氣,大陸中部平原地區(qū)的干旱不見結束,中亞地區(qū)的大草原變成了沙丘……”[4]27短短50年,“它(滅絕的動物)少說也是一份長達兩百頁用蠅頭小楷打出的清單,上面盡是些不知名的蟲子、藻類和蛙類”[4]92,“所有可得到的地表金屬都已挖了出來”[4]261,這些末日圖景式的描寫真實地表現(xiàn)了當下人類所面臨的全球生態(tài)危機,也是阿特伍德對當下生態(tài)危機的一種深層憂患意識和對人類的警醒。在小說中,“帝國式生活方式”也導致了嚴重的社會危機,在科技烏托邦背后,科技大公司為了維護自身的統(tǒng)治基礎和追求經(jīng)濟利益,將環(huán)境污染、全球變暖、資源枯竭、物種消亡等生態(tài)危機轉嫁給“廢市”,顯示了一種霸權式和殖民化的社會規(guī)制。科技大公司憑借自己在技術上的壟斷地位,通過暴力統(tǒng)治,不僅將“廢市”的居民當作生物實驗的對象,還通過制造病毒,誘使他們購買自己的產(chǎn)品,以從中賺取利潤。霸權式的社會規(guī)制使“大院”和“廢市”之間的仇恨和敵對狀態(tài)日益加劇,社會動蕩不安、財富分配嚴重不均、文化信仰體系岌岌可危,這些都為倫理異化、末日災難和后人類滅絕埋下了禍根。

      在以奧根農(nóng)場、何爾史威瑟、雷吉文-埃森思等為代表的科技大公司看來,自然萬物淪為僅可利用的工具,“器官豬”成為培育人體器官的基因宿主,“雞肉球”成為只長雞脯和雞腿的扭曲怪物,“狼犬獸”成為用溫柔的外表來騙人的兇惡警犬,甚至動物的尸體也成為了人類表達愛的藝術手段①?!叭祟惿鐣Φ厍颦h(huán)境的無限制使用,體現(xiàn)的是資本對自然的征服和資本對廉價物永無止境的欲望”[5],“帝國式生活方式”已經(jīng)深深地嵌入到了人們的思想觀念和日常生活實踐中,在秧雞和沃特森-克里克大學培養(yǎng)出來的科學精英們看來,隨意地修改基因和創(chuàng)造自然生物不僅是為了實現(xiàn)自身的利益,更是為了造福全人類。

      這些后人類的“帝國式生活方式”不僅直接導致了生態(tài)危機,也使人類最終面臨末日災難,而在布蘭德看來,“‘帝國式生活方式’已經(jīng)深深地嵌入到整個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關系之中,它為那些從中受益的人提供社會經(jīng)濟福利和地位,并且在所有追求這一目標的人面前呈現(xiàn)為一種承諾”[3]289。“帝國式生活方式”作為一種政治管理手段,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滲入到了“大院”和“廢市”的各種政策和日常實踐中。在“快樂杯”事件中,荷爾史威瑟憑借自己在技術上的優(yōu)勢,設計出的新型咖啡豆“會同時成熟,可以在巨型農(nóng)莊上種植并用機器收割”[4]210,因此致使“廢市”里小種植園主紛紛破產(chǎn),引發(fā)了全球性的抵制運動,然而這場騷亂最終在荷爾史威瑟多支“公司警”的圍剿和屠殺中偃旗息鼓,食用新型咖啡豆成為全社會新的生活習慣。實質上,通過生產(chǎn)流程的組織方式和與之相應的消費規(guī)范,“帝國式生活方式”塑造了符合科技大公司的社會共識、個人行為和社會秩序,使人們在沉湎于消費欲望滿足的同時,也接受了科技大公司的霸權統(tǒng)治。

      然而,即使在“大院”內(nèi)部,為了保證“帝國式生活方式”得以存在和延續(xù),社會精英階層也無法逃離科技大公司的監(jiān)督、懲罰,甚至毀滅,當雪人(吉米)一家搬到荷爾史威瑟大院時,他們的電話和電子郵件都被安裝了竊聽和監(jiān)視裝置,每個星期還有兩個“探子”來檢查,當母親發(fā)現(xiàn)了父親電腦里公司的秘密后,她決定帶走證據(jù),并將電腦摧毀,這無疑招致了公司警的追殺。相同的命運也發(fā)生在秧雞父親的身上,公司警的恐怖行動“最終目的不是人的福利或一個人的利益,而是建設人類,為了物種清除個人,為了整體犧牲部分”[6]580?!暗蹏缴罘绞健彼鶎е碌纳鐣C不僅加劇了“大院”和“廢市”之間的矛盾和沖突,也使“大院”內(nèi)部成為絕對恐怖的集中營,這就意味著,統(tǒng)治、權力和剝削確保了“帝國式生活方式”在無形世界中的規(guī)范化。

      “帝國式的生活方式”無節(jié)制地開采地球資源且將環(huán)境污染的代價轉移給“廢市”,通過極權統(tǒng)治的方式進一步維護這種霸權式的社會關系,真實地反映了“作為一種虛構的情節(jié),末日敘事被用來理解現(xiàn)在”[7]11。據(jù)世界銀行統(tǒng)計,發(fā)達國家的人口只占全球人口的16%,卻制造了全球34%的垃圾,他們將固體垃圾運輸?shù)桨l(fā)展中國家進行處理[8]。同樣的生活方式也出現(xiàn)在奢侈品行業(yè),雖然奢侈品行業(yè)主要分布在歐美發(fā)達國家,但是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人民卻成為其主要消費者,很大程度上,發(fā)達國家“帝國式的生活方式”有意將奢侈品消費定義為美好生活,使奢靡的生活方式更具有吸引力?!暗蹏缴罘绞健彼鶎е碌奈C圖景真實地映射了當下資源衰竭、生態(tài)破壞、貧富差距加大等生態(tài)危機和社會危機。同時,通過對美好生活圖景的描繪,“帝國式生活方式”在無形之中規(guī)制了以“大院”為主導的生產(chǎn)、分配和消費方式,企圖生產(chǎn)一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更加美好、更加公正的全球性社區(qū)。

      二、理性王國里的倫理異化

      《羚羊與秧雞》中,通過主人公雪人(吉米)抽絲剝繭式的回憶,讀者一步一步窺見到了后人類生存鏡像中的多維景象。如果說“帝國式生活方式”所導致的危機圖景加劇了后人類極權社會中的生存困境,那么理性至上,以及對藝術追求、同情、憐憫等感性力量的否定,則直接導致了倫理異化,使后人類喪失了自我的主體性,并陷入永恒的精神頹廢。

      小說中,雪人(吉米)盡管語言藝術才能突出,卻因為數(shù)學邏輯思維平庸,讓父母倍感失望,最終父親不得不借助權威,將他勉強送進一所大學。而其朋友秧雞則憑借超凡的理性思維能力不僅進入了頂尖高等學府,成為天之驕子,享有無限的榮光,而且“早早地就畢業(yè)了,修完研究生課程后便奔向了理想前程”[4]298。在小說的末日敘事倫理中,擁有科學理性知識才能擁有遠大前程,而敘事知識終究是“野蠻的、原始的、尚未開化的、落后的、異化的……等等,只是適合婦女和小孩閱讀的寓言、神話或傳奇”[9]94。事實上,當弗朗西斯·培根將知識的力量看作是施加于自然的物質力量時,科學理性主義的發(fā)展由此拉開了序幕,后來經(jīng)過笛卡爾、霍布斯、洛克、斯賓諾莎、康德、黑格爾等哲學家的強調(diào)和發(fā)展,理性主義獲得了“唯我獨尊”的地位,并且使得“資產(chǎn)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tǒng)治中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chǎn)力,比過去一切時代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chǎn)力還要多,還要大”[10]565,人類由此生產(chǎn)和積累了更多的物質財富。但是,科學理性在幫助人類滿足其物質欲望的同時,也激化了人性的惡,不僅使人性變得更加貪婪,同時也使得人類失去對世界的敬畏之心和感恩之心。雪人(吉米)就讀的以藝術為主打專業(yè)的瑪莎·格雷厄姆大學,“圍墻上面到處都是褪了色的涂鴉之作……圍墻內(nèi),冒充西班牙畢爾巴鄂風格、由混凝土澆筑的大樓布滿了裂紋”[4]217-218,在一定程度上,雪人(吉米)的邊緣化說明了整個社會文化的凋零,在科學理性和文學藝術的權力博弈之中,“哲學、倫理學、文學、藝術等的生存空間不斷遭到擠占,甚至受到蔑視和拋棄”[11],文學藝術在現(xiàn)實功利的壓迫下遭到輕視,日漸衰落,文藝愛好者雪人(吉米)則被視為次品,為了生存,他只能放棄自己的藝術追求,為科技大公司服務,成為科學理性主義的奴仆,其作為獨立個體的自然人身份也不復存在。

      如果說對于藝術的追求、美的感知、文學的想象等人文精神的衰落只是剝奪了雪人(吉米)等文藝愛好者的個人發(fā)展空間,那么情感、道德的異化卻讓整個社會陷入了群體性身份認同的困境。小說中,“大院”里的人生活在猶如福柯筆下的“圓形監(jiān)獄”(panopticon),作為科技大公司的工具,他們在嚴格的監(jiān)視下“販賣”各自的知識和技術,同時失去對弱者的同情,對痛苦的感知,對正義的維護,而那些飽有情感、心存憐憫、弘揚道德的人卻慘遭打壓,甚至殺害,此時,“理性在踐行自身的原則時卻變得不理性了”[12]10。小說中,“大院”里長大的秧雞對自己母親的死亡無動于衷,而雪人(吉米)的母親卻因為同情動物,選擇逃離大院,卻被公司警追殺??萍即蠊驹噲D建構的理性倫理否定了感性的力量和悲天憫人的情懷,試圖通過完全理性的方式建立社會秩序,但是,群體間的情感共鳴才是社會倫理制度的基礎,“草率地對待感情事物和愛和恨的事物”[13]35只會使“他人的枷鎖”合法化,以及使整個社會爆發(fā)毀滅的狂暴。在理性王國里,當科學家們發(fā)明了器官豬、雞肉球、狼犬獸等基因合成動物時,雪人(吉米)發(fā)出疑問,“他為什么覺得好像某條界限被逾越了,好像發(fā)生了什么越軌的事?到了什么份上算過份,走了多遠算太遠?”[4]242科技精英們將生命視作游戲,情感的價值遭到徹底的否定,悲天憫人的人卻無能無力,人類迷失在理性的狂歡中。

      理性至上主義不僅扭曲了社會倫理價值,同時也使家庭倫理關系異化。羚羊在八歲時就被父母當作商品賣給了人販子,雪人(吉米)的父母從未記住他的生日,秧雞對母親的死亡無動于衷,這些都折射出在末日的理性王國里,家庭成員身上被打上了“是否有用”的符號,人人被視為實現(xiàn)理念的工具,家庭情感遭到否定,家庭倫理關系變得扭曲,家庭成員走向分離。無論父母是否在場,家庭倫理關系的異化給羚羊、雪人(吉米)和秧雞等一代人帶來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他們淪落為無家可歸的人,或者在網(wǎng)絡游戲的虛擬空間里游蕩,或者在廢市的邊緣空間里尋找冒險和刺激,或者在“大滅絕”的末日空間里毀滅全人類。理性的無限權威不僅否定了家庭情感的力量,成為主體迷失的標志,甚至也是秧雞制造病毒、毀滅世界的源頭。

      不可否認的是理性主義在人類的歷史的發(fā)展中起著重要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人類擺脫了愚昧和無知,但是,“行為主義經(jīng)濟學家和進化心理學家已經(jīng)證明,大多數(shù)人類決策基于情緒反應和思維捷徑,而非理性分析”[14]156,對理性主義盲目的崇拜,否定了文學藝術治愈、教化和指引的作用,同時壓制了人性中同情、憐憫等情感,使得末日危機中的后人類在理性王國里逐漸淪為科學技術發(fā)展機制下的一顆棋子,同時在社會和家庭的倫理環(huán)境中陷入身份訴求的困境,甚至失去存在的意義。當真實生活正可怕地接近小說中的虛構情節(jié)時,如何避免理性主義所造成的倫理異化和末日悲劇,不僅是阿特伍德留給雪人(吉米)思考的生存策略,也是我們當下亟待解決的倫理困境。

      三、末日災難中的后人類救贖

      《羚羊與秧雞》中,“帝國式生活方式”和理性至上主義造成了后人類世界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社會危機、倫理異化和精神困境,最終在重重危機的盡頭,全球瘟疫使得幾乎所有后人類喪生。然而,雪人(吉米)在這場末日危機中卻幸免遇難。因此,作為唯一幸存者,如何在末日災難后生存下去,如何避免重蹈覆轍,如何為新人類秧雞人重建家園不僅是雪人(吉米)的個人意志和生存策略,同時也是后人類的身份探尋和救贖之旅。與末日災難前理性至上的價值規(guī)范不同,雪人(吉米)用一系列虛構的神話故事構建了秧雞人的世界觀,試圖改寫理性倫理的運作方式,喚醒秧雞人的情感和倫理共識,為感性倫理注入新的力量,使末日后的秧雞人從純粹理性的囚籠中解放出來,同時實現(xiàn)多元物種的生態(tài)共生。

      見到秧雞人之初,雪人(吉米)就將羚羊和秧雞塑造成神圣的人物,并儼然將自己視為摩西,帶領著他們?nèi)サ叫碌摹皯S之地”,

      “為什么‘秧雞’和‘羚羊’要把你派到我們這兒來?”名叫居里夫人的女子說。

      “為了把你們帶到一個新的地方。”

      “可這就是我們的地方呀。我們在這兒很滿足。”

      “‘羚羊’和‘秧雞’希望你們有一處比這里更好的地方,”雪人說,“那兒吃的東西更多?!敝車且黄c頭和微笑。羚羊和秧雞希望他們過得好,這一點他們一向都知道。這么說似乎已足夠了。[4]407

      與科技大公司的權威和暴力統(tǒng)治不同,雪人(吉米)在新世界建立之初充分利用了神話的神秘性力量,以及秧雞人對羚羊和秧雞的崇拜,在認識論和本體論上構建了他們的認知模型。實際上,從認識論的角度而言,“神話對于崇拜的目的的效力,對于保存世界和生命的效力,存在于語言的魔力之中,存在于它所具有的感召力”[15]178。換而言之,神話不是因其虛構的故事性而有力量,而是在其神秘的有效性中顯示其力量,它不僅進入世界歷史,而且也成為了歷史本身。無論雪人(吉米)的神話故事是否真實可信,它都為奠定新世界的情感基調(diào)提供了有益啟示,這在無形之中形成了一股力量,成為秧雞人集體生存的動力。

      隨后,當他們來到應許之地(荒涼的沙灘)時,雪人(吉米)對秧雞人解釋道:

      “秧雞”用海灘上的珊瑚為“秧雞的孩子”造了骨骼,用芒果造了他們的血肉。但“羚羊的孩子”是從蛋里孵出來的,那是一個大蛋,是羚羊本人生的。實際上她生了兩個蛋:一只裝滿了野獸、鳥和魚,另一只裝滿了詞語。但是裝滿詞語的先孵出來,而秧雞的孩子已經(jīng)被創(chuàng)造出來,他們吃光了所有的詞語,因為他們很餓,因而那第二個蛋孵出時已經(jīng)沒有詞語剩下了。這就是為什么動物不會說話。[4]110

      與末日前秧雞等科技精英們通過基因拼接物種不同,雪人(吉米)用無從考證的神話故事對秧雞人說明了地球生命的起源,表面上看,這是對末日前理性至上主義的強烈嘲諷,但是,作為故事本身,“那種敘述上帝神圣顯現(xiàn)的神話、對存在的豐富性的成功表達的神話,成為了人類所有的活動范式原型的原因:因為只有它揭示了現(xiàn)實,揭示了剩余,揭示了效用”[16]51。也就是說,神話的另一個重要功能是為人類的行為確定范式,其故事本身也成為意義的起源,在雪人(吉米)的生命起源故事中,秧雞的孩子是因為饑餓才吃掉羚羊的一個“蛋”,這一方面有利于提醒秧雞人打破人與“另一只蛋”/動物的二元對立,預防僅僅將動物視為可利用的工具的實用主義態(tài)度,以及實現(xiàn)多物種的生態(tài)共生。另一方面,在敘述的過程中,雪人(吉米)“簡直可以聽見羚羊帶著寬容和略有些惡作劇的喜悅在嘲笑他”[4]110,他對羚羊的愛、寬容等感情在無形之中也傳染給了秧雞人,因此就不難理解,當山貓咬傷了一個秧雞人時,他們會因為朝它扔石子而要向羚羊謝罪,還要請羚羊讓她的孩子不要咬他們。

      此外,從這個故事本身我們還能看出雪人(吉米)在潛移默化中引導了秧雞人對于語言、藝術、文學等的期待,實際上,“神話思維和語言思維在各個方面都交錯著,神話王國和語言王國的巨大結構在各自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都受著同樣一些心理動機的制約和影響”[17]102,因此,雪人(吉米)的這一行為就與秧雞“新人類計劃”的最初理念背道而馳,他曾多次提醒雪人(吉米)“要提防藝術……任何種類的符號思維都顯示著墮落”[4]419,而在雪人(吉米)看來,“一個科學家充其量是位故事大王罷了,他和一般說故事的人的唯一區(qū)別是:他必須承諾一種責任,去印證他所說出的故事”[9]173而已,末日災難的悲劇無情地告訴雪人(吉米),理性至上主義無法保證人類社會永遠向前發(fā)展,如果還在盲目地相信理性萬能,那么末日的悲劇可能會常演常新,永無終結。

      就雪人(吉米)自身而言,在神話敘述以及與秧雞人的相處過程中,他對自己的身份也進行了反思性重構,最終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認同和歸屬,為實現(xiàn)后人類的精神救贖提供了參考。在末日災難前,雪人(吉米)的個體身份主要來自家庭和社會層面的投射,血緣關系確立的身份賦予了他在家庭中的地位,社會關系確立的身份保證了他在“大院”中生活的權利,但是他卻常對這兩重身份產(chǎn)生困惑,經(jīng)受著難以言說的痛苦和孤獨,其實,這兩種“合法性認同由社會的支配制度所引介,以拓展及合理化它們對社會行動者的支配”[18]4,雪人(吉米)無論在家庭還是“大院”中都是處于被忽視的地位,傳統(tǒng)意義上維系親子關系和社會關系的情感紐帶在否定感性力量的理性王國里逐漸消失。而末日災難后,雪人(吉米)成為唯一幸存的后人類,其個體身份現(xiàn)在主要來自自我認同層面的投射,他在心中默念,“要冷靜”[4]3,“只有嚴格堅守日常規(guī)定才能保持良好的精神和健全的心智”[4]4-5,“得活下去呀”[4]13,于他而言,活下去不僅是自己的生命意志,同時也是他末日災難后重建新世界秩序的使命擔當,正如他自己坦言,他是“老師、占卜者和好心腸叔叔的混合物”[4]7。由此可見,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迷失的落魄者,他找到了個體身份識別,同時通過教育和引導秧雞人也使后人類救贖成為可能。

      “人類思考用的是故事,而不是事實、數(shù)據(jù)或方程式,而且故事越簡單越好”[14]1,與末日前理性至上主義不同,雪人(吉米)試圖用神話故事喚醒秧雞人的情感共鳴和行為范式,這就為文學、藝術的出現(xiàn)創(chuàng)造了條件。對雪人(吉米)自身而言,這似乎是他對末日災難前理性至上的強烈嘲諷,但事實上,卻是他規(guī)避理性至上主義惡果的長遠策略,也是他尋找自我身份的嘗試,在無形之中,這為塑造新世界的倫理觀,實現(xiàn)多元物種的生態(tài)共生和使后人類救贖成為可能。

      結" 語

      《羚羊與秧雞》中,后人類社會中的“帝國式生活方式”無節(jié)制地使用地球資源,同時將生態(tài)危機轉移給“廢市”,使后人類陷入嚴重的生存危機和社會危機之中?!暗蹏缴罘绞健辈粌H是人類中心主義的蔓延,同時也是極權統(tǒng)治的殖民策略,直接導致了“大院”和“廢市”居民都生活在白色恐怖之中,加劇了圍墻內(nèi)外人與人之間的怨恨與敵意,為倫理異化、末日危機和末日災難埋下了伏筆。與此同時,在理性與感性、技術與藝術的較量中,阿特伍德強烈批判了理性至上主義以及藝術讓位于技術的后人類選擇。理性至上主義否定了憐憫、同情等感性力量,使后人類在盲目的樂觀主義精神中陷入自我的狂妄和欲望的膨脹中,不但偏離了人性,直接導致了倫理異化,同時使后人類主體迷失了自我身份認同,呈現(xiàn)了滲透在人類真實生活中的虛無主義和精神危機。末日災難后,唯一的幸存者——雪人(吉米)試圖通過神話傳說幫助秧雞人重審人性光輝,為藝術和感性重新注入力量,構建新世界的倫理秩序,實現(xiàn)秧雞人與其他動物之間的生態(tài)共生,在這一過程中他也找到了自我的身份屬性,使后人類自我救贖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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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曼紐爾·卡斯特.認同的力量[M].夏鑄九,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徐瑛)

      ①《羚羊與秧雞》中概念藝術家阿曼達設想的“禿鷲書寫”將動物尸體切成大塊,拼成不同字母的形狀,理念是賦予它們生命,然后又殺死它們。

      作者簡介:魯亞萍,女,安徽定遠人,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海南省比較文學與海島文化研究基地研究生開放協(xié)作課題“后人類的困境與救贖:《羚羊與秧雞》中的末日敘事倫理”(HNBJ-20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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