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
一夜之間很多東西有了褶皺
輕飄飄的水珠,把城市淹成了魚缸
那些堅挺的東西腰肢開始松軟
那些清晰的輪廓在水中溶解
只剩下摩天輪的半邊臉,在水面
輕輕地晃動
時間來到早上七點
融化的路燈終于暗了下去
早起的人像一條條魚沉默地游著
在霧中,他們時隱時現(xiàn)
街邊的鏡面自己都面目全非
也照不出他們的特點
直到光線砸穿魚缸,洶涌的
水往天上走。那些魚兒也消失
在各個方向,再不見蹤影
秋日在貓身上
不用到山上尋找桂花與撿拾落葉
秋日的一絲一毫早就被母親
用針線織成彩色毛衣
閃電從隱晦之處開始生成,只等黑夜
等一場雨。溫度包藏一切
南下的飛鳥叼走最后一朵云
天空裸露,坦白的藍落入湖面、草叢、森林
灼傷所有青草與離別的葉
這些事都很遙遠,我說對于我
對于一個站在被封住的陽臺的人而言
但我沒有遺憾,在貓的身上
白毛如春草般瘋長,只為迎接冬的到來
當我撫摸它時,細微的閃電恣意生長
噼里啪啦——你聽
秋日早就躲在貓的身上
城市碎雨
是混沌不是云吞
是雨后滿地的碎花
不是碗底遺留的青蔥段
這座城的湯底如暴雨后的江河
垂釣者空手而歸
豆腐融成花朵
與天上的云朵銜接成一處處清白
雨停了,黑色瑟縮成一條條裂縫
是溢出湯汁的嘴
是沒有視野的眼
是山與山之間的緘默
土地
聽說家鄉(xiāng)又荒了一塊地
而哪一座山的一塊皮膚又被
種下一個老去的人
他曾經(jīng)在這片山上種下八角樹
也栽過幾棵柑橘
甚至可能在種下他的那個地方
坐在那里,卷一根紙煙去想平凡人的事
如今他被種在那里,泥土高高隆起,墓碑像他的
影子一樣
累了一生的影子,立在土里
與那棵八角樹、所有即將沒過他的野草為伴
風(fēng)雨清洗著它的身子
還似乎在等待一陣
他生前用來曬谷子的太陽
與一只鳥的對視
當我困倦的頭低垂下來
發(fā)絲散落
所有的柳枝都往天空飛去
然后一只鳥落在我頭發(fā)的陰影處
轉(zhuǎn)圈、梳理,然后抬起頭
對上了我搖搖欲墜的眼睛
物種之間的距離
此刻似乎已經(jīng)不能用科學(xué)來解釋
它羽毛的白色印在我
黑色的眼珠。像一道燙傷的疤痕
直到它飛走
我抬起頭,柳枝的影子落回湖面
鳥徘徊在天空
所有關(guān)于人類這個身份的事情
又重新降臨我的身上
【作者簡介】林彩霞,女,一九九八年生,廣西防城港人。詩歌散見于《廣西文學(xué)》《廣西民族報》《防城港日報》等。
責任編輯""藍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