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醫(yī)生全力搶救,可華佗無奈,回天乏術(shù)。陳蘭芳因突發(fā)心臟病而離世。俞明瀚的心像被針扎一樣,他捧著妻子冰涼的臉,淚流滿面,默默念道:蘭芳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俞軍、劉芝英接到父親的電話趕到醫(yī)院時,母親已經(jīng)無聲地走了。俞軍泣不成聲,劉芝英默默落淚。還是那輛接陳蘭芳來醫(yī)院的救護車,把她送回了家。前后不到三個小時,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與親人們陰陽相隔了。到了家,俞明瀚才打電話告訴女兒俞慧。俞慧聽了,如同晴天霹靂,渾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她被丈夫攙扶著上了汽車。到了娘家,俞慧一下?lián)湓诒涞哪赣H身上,長嚎一聲:“媽呀!你怎么一下就走了呢!”
女兒早已出嫁,兒子一家三口住在市區(qū)。俞明瀚退休后和妻子一起回老家住在田塍鎮(zhèn)。兩個人的退休金足夠他們花費,生活過得優(yōu)哉游哉。俞明瀚不打麻將不打牌,除了喜歡看看書練練書法,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出門和棋友在棋盤上排兵布陣。陳蘭芳平時除了出去跳個廣場舞,沒有其他愛好,在家里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空下來就追追電視劇。二人世界,所有的家務(wù)活根本不用俞明瀚插手。剛退休時看到妻子在忙這忙那,俞明瀚想搭把手時,妻子便說:“做你的事去,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p>
時間一長,便習(xí)慣成自然,俞明瀚成了飯來張嘴、衣來伸手,家里的事什么也不用問的閑人。這樣也好,他落得自在,不是待在書房里讀書寫字,就是哼著小調(diào)出門去和棋友殺上幾個回合。
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俞明瀚,妻子突然一走,生活習(xí)慣將會徹底被顛覆。俞明瀚心里難過,他不時去掀開蓋在妻子臉上的黃錢紙,看著妻子毫無表情的臉,心里重復(fù)著說,蘭芳啊,你這一走,叫我今后的日子怎么過呀。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哀樂低沉,嗩吶嗚咽。靈堂里彌漫著香燭燃燒后的氣味。俞明瀚雖然心情沉重,但他知道,此時不能亂了分寸。他既要考慮喪事的安排,還要考慮接下來的家事。他朝守在靈柩旁的兒子說:“俞軍,你抽個時間幫我把你媽銀行存單和銀行卡上的錢都取出來?!?/p>
俞軍含著淚說:“爸你急啥呀,等辦完了媽的喪事,你自己去取?!?/p>
俞明瀚說:“我也沒叫你現(xiàn)在就去辦。再說,平時都是你媽去銀行存錢取錢的,我也沒去辦過?!?/p>
“那好吧,啥時你把媽的存單、銀行卡和身份證給我。”
“我現(xiàn)在就給你。”俞明瀚說完,去臥室拿出妻子的存單、銀行卡和身份證交給兒子。俞軍接過后放進口袋時,心里又一陣難過。他含著淚去媽腳旁的化紙盆里燒了些紙錢,又去媽的頭前燒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父子倆的言行都被同在守靈的劉芝英和俞慧看在眼里。
俞慧心思道,爸也真是的,這么大個人了,去銀行取個錢還要別人去辦??磥?,爸平時的生活對媽是多么依賴,媽這一走,他今后的日子怎么過呢。
劉芝英則動起了小心思。她想,也不知道婆婆的存單和銀行卡上有多少錢。公公有那么高的退休工資,平時也不見他亂花錢。今后他一個人生活了,要那么多錢干嘛。等辦完了婆婆的喪事,我和俞軍一起去銀行。但現(xiàn)在必須把存單和銀行卡放在我的身上,否則,俞軍把錢交給公公后就晚了。
俞軍和劉芝英坐在一起守靈。劉芝英側(cè)過臉看了一眼俞軍,見他呆呆的樣子,她朝他身邊靠了靠說:“俞軍,在想啥?”
“媽走得突然,我們盡孝的機會都沒給。”俞軍哀嘆了一下說。
“真想不到,媽就這樣走了?!眲⒅ビ⒈硎倦y過后換了個話題說,“俞軍,你把媽的銀行卡和身份證放在口袋里,小心弄丟了?!?/p>
俞軍下意識地摸了下口袋說:“不會的?!?/p>
“要不放在我包里,我的包有拉鏈。”劉芝英拍拍隨身攜帶的小坤包說。
“嗯,也好?!庇彳娬J為妻子說得在理,就把媽的銀行卡等都給了她。
妻子走后,俞明瀚過起了新鰥的生活,這使他很不習(xí)慣。一開始,他總感到妻子就在身邊。有幾次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坐上飯桌等待飯菜端來,看了一下廚房才反應(yīng)過來,妻子已經(jīng)不在了,便苦笑著去準備飯菜。夜里他再也聽不到妻子輕微的鼾聲了,有時半夜醒來,他會感到奇怪,怎么沒有聲音了?黑暗中一摸,突然醒悟,妻子已經(jīng)走了,便感到一陣凄涼。
以前對妻子依賴慣了的俞明瀚,一下變成了無頭的蒼蠅,無腳的蟹。心里悲傷,生活沒有了頭緒。地板不想著拖,衣服也不知道換,書不讀,字也不寫,吃飯睡覺也沒有了規(guī)律,把生活過成了一團亂麻。生活在如此狀況下窩窩囊囊地過著。俞明瀚心里明白,妻子如果在天有靈,是不希望他這樣消沉下去的。他決心振作起來,把生活過好,才對得起死去的妻子。他重新開始讀書寫字,出門會友下棋。但不管怎樣努力,生活中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他總也提不起精神,找不回生活的樂趣。
一個星期后,俞明瀚突然想起叫兒子取錢的事。便打電話問:“俞軍,錢去取了嗎?!?/p>
“噢,取了?!庇彳娦睦镆魂嚢l(fā)慌,擔(dān)心的事終于來了。
“好。什么時候有空你送過來。”俞明瀚心里嘀咕,取了也不送過來。
“噢。好吧。不過……我……”俞軍吞吞吐吐地說。
“不過什么?”俞明瀚心里咯噔了一下。
“爸,這事,這事我要和芝英商量一下?!庇彳姷目跉庥悬c兒為難。
這是我的錢,怎么還要商量呢,真是奇了怪了。俞明瀚心想,這事可能有麻煩了。他知道兒媳什么都好,就是把錢看得太重。難道她想…… 但一想不大可能,再愛財也不會吞吃這個錢呀。
俞明瀚暫時不知他們的用意,只得說:“好吧,那你趕快給我個回音?!?/p>
一天,俞慧回娘家看望父親。母親去世后,俞慧每過幾天,或帶著丈夫和孩子,或獨自一人來看望父親,幫他洗洗曬曬,收拾收拾。這次她突然想起父親叫弟弟取錢的事,便隨口問了一句:“爸,你叫俞軍取的錢給你了嗎?!?/p>
俞明瀚想起那天給俞軍存單和銀行卡時,俞慧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實話實說:“還沒有呢?!?/p>
“爸,你那天給俞軍的存單、銀行卡和身份證當時就給芝英拿去了,所以你得抓緊向他們要?!庇峄垡仓赖芟钡牡滦?,那天見她向弟弟要存單和銀行卡時,就一直為父親擔(dān)心著那些錢。
“嗯,我知道了。”俞明瀚說,“我想拿了錢,分一部分給你,余下的給你弟弟。反正我的退休工資夠花了?!?/p>
俞明瀚說完,立馬就感到后悔。這想法給女兒透露得有點兒早,萬一俞軍夫妻倆把錢全部吞了怎么辦。自己一人知道了,忍氣吞聲一下就過去了?,F(xiàn)在女兒知道了要分一部分給她,事情就可能變得復(fù)雜了。
俞明瀚后來又催了兩次,兒子每次都是吞吞吐吐,沒有明確的說法。俞明瀚知道不能再催了,再催就沒意思了。只是女兒那里得有個交代,看來今后只能用其他方式彌補給她了。
當俞慧得知父母的錢被弟弟、弟媳吞拿后,心里很不好受。父親那天要不說分一部分給她倒也便罷。既然父親有給她一部分錢的打算,那他們吞拿的就不單是父母的錢,還有一部分是她俞慧的。她心里不爽,但又不好撕破臉。從此,姐弟間就有了隔閡。這也成了俞明瀚的一塊心病。
俞明瀚還在為那筆錢傷腦筋時,兒子兒媳卻為錢的事找上門來了。
這天晚飯后,俞明瀚正想出門散步,兒子兒媳拎著水果牛奶等禮品來看他了。俞明瀚只知道夫妻倆是專門來看望他的,心里感到溫暖。都坐下后,俞軍說:“爸,你身體還好吧?”
“還好,總算沒什么大毛病。”
“噢,這就好?!庇彳娨姼赣H的精神比前一陣子好了許多,感到欣慰。
“方方怎么沒帶來?”俞明瀚牽掛著孫子。
“方方在家做作業(yè)?!眲⒅ビ⒔舆^話頭說。
俞明瀚說:“噢。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緊張。”
簡單的客套后,三個人一時都沒有了話。一陣沉默后,劉芝英推了推俞軍,示意他說話。俞軍看了看父親,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俞明瀚看在眼里,知道他們今天來恐怕不單純是看望他的,應(yīng)該還有其他事。
“俞軍,你們有事嗎?有事就說,跟爸有什么不好說的?!?/p>
“爸,那我就說了?!庇彳娮チ讼骂^發(fā)說,“爸,你也知道的,方方長大了,我們現(xiàn)在的住房已不夠用了。我們想換一套大一點兒的?!?/p>
俞明瀚當然知道,兒子家的那套房子不但面積小,而且陳舊,是該換一套了。為房子的事,他一直感到虧欠著他們。他說:“嗯,那就換唄?!?/p>
俞軍說:“可是,可是……”
俞明瀚已猜到了兩人的來意,說:“你們是不是缺錢?”
“你說呀,對自己的爸,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眲⒅ビ⒂滞屏送朴彳娬f。
是啊,對自己的爸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呢。但俞軍還真不好意思開口。要不是劉芝英逼他,他今天還不好意思來呢。為了母親存單和卡上的那些錢,夫妻倆還吵了一架。
喪事一辦完,劉芝英沒有和丈夫打招呼,一個人去把錢取了出來。不過她沒取現(xiàn)金,而是把錢都轉(zhuǎn)到了她自己的銀行卡上。當俞軍想起要去取錢時,劉芝英回答他說:“我已經(jīng)辦好了?!?/p>
“辦好了?那什么時候我們一起給爸送去。”俞軍心想,錢取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我把錢轉(zhuǎn)到我的銀行卡上了。”劉芝英說得風(fēng)輕云淡,好像說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你把錢轉(zhuǎn)到你的銀行卡上了?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是想,你爸有那么高的退休工資,他要那么多錢干嗎。這錢不早晚是我們的嗎?”
“芝英,你怎么可以這樣做呢。爸要是向我們要錢,我怎么交代?”
“怎么不好交代?你就說省得他操心,讓我們替他保管?!眲⒅ビ⑤p描淡寫地說。
“芝英,你這叫吞拿。媽剛走,你這樣做,就不怕爸傷心嗎!”
“吞拿。說得這么難聽干嗎。難道爸不明白這錢早晚是我們的嗎?你不要想得太復(fù)雜。”
“這錢即使爸會給我們,也要等他答應(yīng)了才能算我們的呀。你招呼也不打一個,直接把錢截了,這不等于搶劫嗎!”這下俞軍火了。
“反正我已把錢轉(zhuǎn)在我的銀行卡上了,吞拿也好,搶劫也好,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我無所謂。”劉芝英不想吵下去,說完出門去了。
還有什么辦法呢。俞軍多么希望爸不會提起這筆錢,可怕什么來什么。爸不但向他要了,而且還要了幾次。爸向他要過幾次后就不再要時,他知道這事就算過去了。
劉芝英得了那筆錢,就有了新的考慮。她想換房了,要換一套高檔小區(qū)的湖景房??伤麄兡壳斑€沒這個實力,即使有了公公婆婆的那些錢,加上自家的積蓄,也只能付個首付。怎么辦?她想到了公公在田塍鎮(zhèn)上還有兩間門面房。
劉芝英把要換房的想法和打算給俞軍說了。俞軍說:“爸的錢還沒給他,怎么好意思再向他開口?”
“爸不是不向我們提那錢了嘛。再說,他不為我們考慮,也得為他的孫子考慮吧?!眲⒅ビ⑿睦锩靼?,老爺子最疼愛他的寶貝孫子了,到時候只要把方方搬出來,不怕他不答應(yīng)。
“可是,那門面房不是租給人家了嗎。而且,爸要靠它養(yǎng)老的?!?/p>
“爸養(yǎng)老不是有退休工資嗎。再說,那門面房在鎮(zhèn)上的小街上,一年也租不到幾個錢。你看看現(xiàn)在市區(qū)的房價,天天在漲,我們買得越早,就意味著賺得越多。你去和爸好好算算這筆賬,這一賣一買,是不是就賺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我陪你一起去?!?/p>
還不要說,俞軍還真佩服妻子的精明,他被說動了心。
“爸,我們看中的那個戶型,媽存單和卡上的錢,加上我們平時的積蓄,只夠付首付。我們今天來……”俞軍像父親,忠厚,在父親面前說話也小心翼翼。因錢的事,他一直感到有愧于父親。話沒說完,臉就紅了。
俞明瀚看著一臉為難的兒子,自己同樣感到為難。他想說讓他們?nèi)ベJ款購房,可他知道,如果貸了款,今后兒子家還債的日子就不輕松了,所以他沒忍心說??勺约菏稚嫌譀]余錢,幫不了兒子,他甚至感到問心有愧,對不起兒子。他一臉為難地說:“可我哪還有錢呀。工資卡上的錢,以前每過幾個月就給你媽取出后存進銀行?,F(xiàn)在我要靠工資生活的,況且,這工資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買房子的錢?!?/p>
看著媽走后蒼老了許多的父親,俞軍心里一陣難過,他有點兒不忍心提門面房的事。他雙肘撐在腿上,兩手托著下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仿佛腳能替他想辦法似的。
看著沉默著的父子倆,劉芝英知道俞軍不好意思開口。丈夫不說,只好她說了,總不能白來一趟吧。她滿臉堆笑地說:“爸,我們再有難處,也不會要你工資卡上的錢呀?!?/p>
“可是芝英,我剛才說了,我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錢了?!?/p>
“爸,那兩間門面房,一年也租不到幾個錢,不如把它賣掉,賣掉后就解決問題了。”
俞明瀚沒想到他們會動那兩間門面房的念頭。估計這一定是芝英的主意。他不置可否地說:“嗯,這我倒沒想到?!?/p>
聽話聽音,劉芝英見公公沒有表示反對,感到有戲,緊接著說:“爸,就算是我們向你借的。今后我們手頭寬裕了,再慢慢還給你?!?/p>
兒媳這樣一說,俞明瀚反倒不好意思了,說:“芝英,你這算什么話。我只是想,畢竟那兩間門面房每年有些收入?!毖酝庵?,他有點兒舍不得。
看公公已基本松口,劉芝英不失時機地把她和俞軍在家里算的賬,給他一五一十復(fù)述了一遍。俞明瀚聽后,看了一眼兒媳,心里說,你還真是精明。
公公一時不說話,劉芝英擔(dān)心他變卦,緊接著說:“爸,等我們換了新房,專門給你留一個房間,到時候,田塍、市區(qū)你想住哪就住哪。而且,你年紀也大了,住在一起,我們對你也好有個照應(yīng)?!庇崦麇€沒來得及接話,劉芝英繼續(xù)說,“爸,你不是經(jīng)常念叨方方嗎。如果和我們住在了一起,就可以每天看到你的寶貝孫子了?!?/p>
即使兒媳不說給他專門留個房間,不說到時候可以每天看到孫子,俞明瀚能不答應(yīng)嗎。兒子家遇到了困難,做父親的不幫誰幫?再說,兒媳說得不錯,現(xiàn)在的房價見天漲,買得越早意味著賺得越多。況且,能每天見到孫子,那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妻子突然走了,他不但感到郁悶,而且孤寂。他每天最想見到的就是自己的寶貝孫子了。經(jīng)兒媳這么一說,他仿佛黑暗中見到了曙光,有了盼頭。心里一敞亮,馬上表態(tài)說:“好,我同意了?!?/p>
父親答應(yīng)得爽快,俞軍感到欣慰,內(nèi)心對父親的愧疚感也減輕了許多。他高興地說:“爸,出售門面房的手續(xù)我去辦。”
“這就不麻煩你們了。你們要上班,我反正沒事。田塍鎮(zhèn)上有好幾家房產(chǎn)中介,我先去咨詢一下,爭取盡快出手?!庇崦麇€有個打算,門面房出手后,他要給女兒補償一筆錢。為上次那筆錢,他總感到虧欠著女兒。
半年后,俞軍一家三口順利住進了精裝修的湖景房。俞明瀚去過幾次,現(xiàn)代化的小區(qū)環(huán)境,現(xiàn)代化的裝修,現(xiàn)代化的家電。第19層,空氣好,陽光充足,看得遠,城市風(fēng)光盡收眼底。一切都是那么稱心如意,俞明瀚從心底感到高興,認為那兩間門面房賣得值。只是讓他也住進新房子的話,搬家后兒子、兒媳還沒提過。他倒不一定是要住到市區(qū)來,他希望能住進新房子也是想每天能看到他的寶貝孫子。說白了,他就是想圖個天倫之樂。
一天,俞軍向妻子再次提出叫父親住到市區(qū)來。上次提出時,劉芝英說:“爸有他自己的生活和愛好,住在田塍鎮(zhèn)上,他有朋友和棋友,有單獨的書房,你讓他住到這里來,他能習(xí)慣嗎?”
俞軍說:“我們以前既然承諾了,現(xiàn)在總得有個態(tài)度?!?/p>
劉芝英說:“有什么態(tài)度。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和我們住在一起,不然的話,他早就提出來了?!?/p>
俞軍沒再說什么,他想單獨去叫爸搬過來住,但一想不妥,聽芝英那口氣,爸如果來了,她給他臉色看,那就麻煩了,就適得其反了。唉,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一次,劉芝英邊檢查方方的作業(yè)邊教育他,叫他一定要尊敬老師,要聽老師的話。方方說:“媽媽你放心,我不但要聽老師的話,還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呢。”
劉芝英一把摟過兒子說:“方方,你真是媽媽的好兒子。你不但現(xiàn)在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將來我們年紀大了,你還要孝敬我們。知道嗎?”
“我知道。媽媽,我長大后,要像你和爸爸孝敬爺爺那樣孝敬你們。”方方雖然讀六年級了,但對孝敬的概念還不完全理解。說到爺爺,方方繼續(xù)說:“媽媽,我們應(yīng)該去接爺爺來和我們一起住,我還想和爺爺一起練毛筆字呢?!?/p>
“嗯。我們的方方懂事了?!眲⒅ビ⒛樇t了一下,說完后繼續(xù)檢查作業(yè)。
母子倆對話,俞軍都看在眼里。晚上睡覺時,俞軍就提出了接父親來住的建議。劉芝英一聽,知道今天被丈夫抓住機會了,她沉思良久,雖然老大不愿意,但還是說服了自己。她說服自己的最大理由是,公公來了,可以指導(dǎo)兒子練習(xí)寫字,兒子寫的字實在是太差勁了。當然,作為兒媳、妻子和母親,她不能把事做得太絕,做絕了,不但有損自己的形象,還會影響家庭和睦,影響兒子的成長。她說:“好吧,星期天我們一起去看望老爺子。”
俞軍聽后當然高興,一高興,就要和妻子親昵一番。妻子笑了笑說:“你就這點兒出息。”
劉芝英把錢看得重,愛干凈,有點兒潔癖,這些俞明瀚都知道,所以,他住到兒子家后特別注意個人衛(wèi)生和尊重兒媳的生活習(xí)慣。以前的生活,特別是妻子走了后,他可以隨心所欲,現(xiàn)在對自己得有所約束了,甚至得小心翼翼了。為了不讓晚輩們討厭,他變得勤快了,打掃衛(wèi)生,做飯洗碗,輔導(dǎo)方方寫字等等,他樣樣做。以前會做的做,不會做的學(xué)著做。
以前,俞明瀚有自己的書房,讀書寫字想什么時間就什么時間,現(xiàn)在可不行了。不行就不行,年歲大了,讀書寫字本來就是用來打發(fā)時間的。要看書可以在自己的臥室里,也可以搬個小椅子坐在陽臺上,一個人時也可以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住在田塍的時候,在家待得寂寞了,可以出門找棋友殺上幾個回合??涩F(xiàn)在呢,出了門誰也不認識。所以,在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俞明瀚也感到了諸多的不方便,不習(xí)慣。
一開始,對公公的到來,劉芝英雖然不是十分歡迎,但公公不但沒有給他們帶來麻煩和負擔(dān),而且為他們承擔(dān)了好多家務(wù),更主要的是方方寫的字有了很大的進步。為此,老師在家長的微信群里表揚了方方好幾次,劉芝英看后心情愉悅,比自己受了表揚還開心。所以,一家三代相安無事,甚至可以說幸福美滿。
房價一直在漲,有人高興有人悔。下手早的人興高采烈,認為自己賺了。持觀望態(tài)度的人后悔得拍大腿,說一年又白干了。劉芝英辦公室的同事們,一有空就議論房價。都說劉芝英有眼光,下手早,等于上一年的班掙了兩年的工資。劉芝英聽了當然高興。她突然想到公公的那兩間門面房,當時賣得太便宜了。公公把錢轉(zhuǎn)到俞軍的銀行卡上時,她就感到疑惑,怎么賣得這么便宜。但考慮到也許公公是為了盡快出手才賤賣的?,F(xiàn)在回想當時的房價,她認為那門面房便宜得有點兒離譜。難道公公還給自己留了一部分,或者他還給了俞慧一部分?對,這不是沒有可能。
劉芝英把想法說給丈夫聽了,俞軍聽后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那是爸的事?!?/p>
劉芝英一聽,以為丈夫早就知道公公把房款給了俞慧一部分,心里一下就有了氣。原來不但真有其事,而且他們父子倆還一直瞞著她,這不是他們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里嗎?劉芝英越想心里越窩火,說:“怎么是你爸的事?俞軍,你是他兒子,是他財產(chǎn)的合法繼承人。所以,那房款應(yīng)該是屬于我們的。更不應(yīng)該的是,你竟然和他聯(lián)合起來欺瞞我。”
“怎么叫聯(lián)合起來欺瞞你。誰欺瞞你了?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這事。你這是無中生有!”俞軍提高嗓音說。
“我無中生有?那好,我明天就問你爸,如真有其事,他要做出合理的解答。吃住在我們家,心卻向著女兒。他什么意思?”劉芝英越說越來氣。
“你怎么說出這么沒良心的話。爸把媽存的錢都給了我們,為了我們換房,把門面房也賣了。住到我們家后,把工資卡也給了你。你還要怎樣?”俞軍被妻子激怒了。
劉芝英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了句:“他不給我們給誰?”
俞明瀚住到兒子家后沒幾天,就把工資卡給了兒媳。他知道兒子家兒媳當家,而且,兒子有點兒像他,在家里不大管賬。給兒媳工資卡時,她不好意思接受,說:“爸,你把工資卡給了我們,你平時要花錢怎么辦?”
“我年紀大了,平時也不需要花什么錢。再說,卡放在我身上,弄丟了就麻煩了?!庇崦麇莻€不拘小節(jié)的人。妻子在的時候,他只管吃飯不管事,曾不止一次找過工資卡。倒不是他把工資卡弄丟了,而是老忘記放在哪里了。
劉芝英說:“爸,要不這樣,工資卡我們暫時替你保管著,你要用錢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替你去取?!?/p>
“這可以?!庇崦麇悬c兒后悔。是啊,工資卡給了兒媳,今后要花錢就不方便、不自由了。難道去理個發(fā)、外出吃碗面都要向兒媳開口?如果一次要多了,或者次數(shù)要多了,兒媳會不會有想法呢??傊?,自己的錢放在自己口袋里才是自己的,到了別人的口袋里,即使是別人替你保管的,要花的時候也不自由了。俞明瀚的初衷是,既然住到了兒子家,那就把一切都交給他們了。工資卡給了他們,也好討得他們的信任和歡喜?,F(xiàn)在想想還真有點兒后悔。
劉芝英把工資卡的事說給丈夫聽時,俞軍說:“你拿了爸的工資卡,他花錢就不方便了,你總不能讓他像孩子一樣,每次花錢都向你開口吧?!?/p>
“那怎么辦?去還給他?”說實話,到嘴的肉要吐出去,她還真有點兒舍不得呢。
俞軍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卡呢你就替爸保管著。你每個月給他兩千元現(xiàn)金,再給他的手機上打兩千元。這些錢他應(yīng)該夠花了,而且,他可以愛怎樣花就怎樣花。”
劉芝英說:“可以。這樣,我還少了些麻煩。”
“這樣也好?!眲⒅ビ逊蚱迋z的想法說給公公聽時,俞明瀚總算松了口氣。心想,這也算是兩全其美了,既對他們有了交待,自己花錢也有了自由的空間。
看著兒子兒媳整天忙著工作上的事,還要每天接送孩子,俞明瀚不好意思閑著,把每天買菜做飯的事攬下了。他學(xué)會了和小商小販們斤斤計較,學(xué)會了怎樣挑選食材。而且,慢慢地他把飯菜也做得有滋有味了,得到了兒子、兒媳,特別是孫子的認可。方方的學(xué)校離家不遠,步行也不過二十分鐘,俞明瀚又主動承擔(dān)了接送方方的任務(wù)。俞軍只答應(yīng)他好天接送,說雨天不行。他答應(yīng)了。這一來,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就成了爺孫倆有說有笑的開心時刻。這些瑣碎的生活日常,居然使他有了成就感,他的心里開始美好起來,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正當俞明瀚的生活充滿陽光的時候,兒子找了個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與他談起了那兩間門面房的房款的事。這是俞軍與妻子那天晚上爭吵后的第三天。
“爸,那兩間門面房你究竟賣了多少錢?”俞軍忐忑著問。
俞明瀚感到突然,說:“你怎么問起這個事?”
“我隨便問問。那兩間門面房你可能賤賣了?!庇彳姴缓靡馑贾苯訂柗靠钍遣皇墙o了姐一部分,他繞著彎說。
俞明瀚疑惑地看了一眼兒子,知道問題可能不在房價上,是他們嗅到了什么。怪不得這兩天芝英的面色不好看,說話冷冰冰的。看來問題出在門面房的房款上。
“是你突然想到要來問我的,還是芝英叫你來問的?”俞明瀚明知故問。
俞明瀚沒想到,他們還一直惦記并懷疑著那筆房款。他本來就不想對他們隱瞞,只是以為給女兒一部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應(yīng)該考慮的。他坦蕩地說:“那筆房款,我給了你姐一部分,但不多。”
“噢,還真給芝英猜著了?!逼鋵崳彳娫缇陀羞^猜想,那筆房款,爸可能留了一部分,但沒想到給姐。
“你們想怎么樣?”俞明瀚有些惱火,你們吞吃了我們的錢,難道還要門面房的全部房款?
“爸,我們也不想怎么樣,我隨便問下?!庇彳姰斎徊幌朐趺礃?,他還是認為,爸的錢,爸怎么處理是爸的事。
一天早上,俞明瀚送方方上學(xué)去后,劉芝英又問起了房款的事。
“俞軍,門面房房款的事,你問過爸了嗎。”
“問過了。”
“他怎么說?”
“爸說給了我姐一部分,但不多?!?/p>
“不多?不多是多少?這老東西,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既然向著女兒,那就讓他去女兒家住,不要在這里吃里爬外?!眲⒅ビ⑶榫w一激動,竟爆起了粗口。
“你怎么這樣說爸?我們做人要憑良心。”俞軍替爸感到委屈。
“我說錯了嗎?我冤枉他了嗎?”劉芝英自知有些過分,而且她也知道,給俞慧的錢不可能再要回來了。所以她的口氣有了些婉轉(zhuǎn),“他把錢給他女兒我沒意見,但他不應(yīng)該瞞著我們?!?/p>
俞軍想說,這怎么叫瞞著我們呢,這是爸的錢,他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但見妻子的口氣緩和下來,就不想把事態(tài)擴大,說:“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俞慧是我姐,爸給她一部分錢也是應(yīng)該的?!?/p>
“什么叫應(yīng)該的?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她沒資格拿這錢。你爸這是偏袒。”劉芝英本來不想說了,俞軍這么一說,她又來氣了。
“真是不可理喻。”俞軍說完,氣呼呼地出門上班去了。
這天晚飯時,見兒子兒媳兩個人都陰著臉,一個也不說話,俞明瀚知道夫妻倆在鬧別扭。他夾了筷青菜給孫子,沒話找話說:“方方,不能單吃葷菜,蔬菜也要吃。”
劉芝英見了,馬上用筷子把方方碗里的青菜夾了出來,虎著臉說:“這個黃葉叫他怎么吃!”
俞明瀚心里一怔,看向兒媳從孫子碗里夾出來的青菜。哪里是什么黃葉,只是其中有一片菜葉稍稍有些發(fā)黃,但根本算不了什么。猜想夫妻倆可能是因為他在生氣,不然芝英不會把氣出在他身上的。他馬上想到了兒子問他門面房房款的事。為了息事寧人,他沒說什么,很快吃完飯,碗也不洗,出門散步去了。
以后的日子,俞明瀚的生活就不平靜了。劉芝英不是嫌他做的菜太淡就是太咸,煮的飯不是嫌爛了就是嫌硬了。不是說飯桌上的水漬沒擦干就是說灶臺上的油跡沒洗凈??傊?,這也不順眼那也不稱心。一天放學(xué)時天還沒有下雨的跡象,俞明瀚領(lǐng)著方方走到半路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下起了瓢潑大雨,正巧旁邊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到家時,祖孫倆都被淋得像落湯雞。當晚,方方就發(fā)燒了。次日一早,劉芝英就朝在廚房里準備早餐的俞明瀚說:“明知天要下雨,為什么傘也不帶一把呢!”
“我去接方方時,天還是好好的,哪知道回來時就下起了大雨?!睂O子感冒了,俞明瀚心里難受,兒媳責(zé)怪幾句,他也受了。
“我看是你老糊涂了!”劉芝英加重語氣說。
俞明瀚知道兒媳又在找事了。他心里難受,但沒接她的話,把氣咽進肚子里,繼續(xù)準備早餐。
還好,方方夜里服了藥,早上就退燒了,而且準時去上學(xué)了。俞明瀚心里感到憋屈,想想退休后妻子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妻子一走,自己的生活仿佛走進了死胡同??傁氚咽裁炊冀唤o兒子家,從此能過上安逸的新生活。哪知道會落得如此下場。想想算了,自己有手有腳,還是回田塍一個人過吧。
一氣之下,俞明瀚準備明天就走。睡覺前,他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因為方方隔三岔五會和他睡,所以方方也有衣服和玩具放在他的房間里。睹物思人,他想到了和方方兩個人坐在床上搭積木、下象棋的開心時刻,想到和方方在一起練字的情景,他猶豫了。方方是他的心頭肉,是他的精神寄托。離開了這里,身邊就少了方方,生活就失去了許多樂趣和意義。況且,自己這一走,買菜做飯,打掃衛(wèi)生,接送方方等等都會落在兒子兒媳身上。繁雜的家務(wù)免不了會引起他們夫妻間的矛盾,兒子忠厚,一定會因此而受委屈。想到兒子,就想到了和他三天兩頭對飲小酌的快樂。再說,芝英雖然自私貪財,但她顧家。唉,算了,為了兒孫和家庭,自己就受點委屈吧,忍一忍就過去了,不能一時沖動而因小失大。想通了,氣也就順了。他把放進包里的衣物重新拿出來按原樣放好。
方方的房間小,他平時做作業(yè)有時在餐桌上,大多則伏在床頭柜上。在床頭柜上做作業(yè)時,有些資料和書本都攤在床上,十分不方便。劉芝英替方方收拾房間時想,看來當時買房還是買小了。
“方方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一間書房了?!边@是劉芝英當著大家的面提出來的。
聽話聽音,俞明瀚知道芝英的話可能是針對他的。俞軍也聽出了妻子的言外之意,當著父親的面,他不便說什么。見沒人接話,劉芝英陰著臉走了。這天吃晚飯時,方方還伏在餐桌上做作業(yè),俞明瀚端著飯菜往餐桌上放時,朝方方說:“方方,收起來吧,吃過晚飯再做。”這話被劉芝英聽了個正著。一起坐下吃飯時,她不失時機地說:“方方馬上要上初中了,書和資料也多了,應(yīng)該有單獨的書房了?!彼D了頓接著說,“爸要是把那筆賣門面房的錢都給了我們,當時買了大平層,也就不缺房間了。”
俞明瀚正夾了一筷菜,聽后停了片刻才慢慢放進嘴里。他心里明白,芝英還在為那筆門面房款耿耿于懷。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了。這下該走了,再不走就是影響孫子學(xué)習(xí)了。
方方聽后高興地說:“如果我有了書房,我會更加努力學(xué)習(xí)的?!?/p>
“吃你的飯!小屁孩子懂什么!”俞軍虎著臉朝兒子說。說完又朝妻子說,“你能不能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p>
晚飯后,趁兒子不在身邊時,俞明瀚心平氣和地朝兒媳說:“芝英,我想添些衣服,你把我的工資卡給我?!?/p>
公公向她要工資卡的事,以前也有過。劉芝英認為,他會像以前一樣,用過后會馬上還給她的,所以沒多想,就給了他。
次日,俞明瀚送孫子上學(xué)時對他說:“方方,今天爺爺有事不能來接你了,放學(xué)后你不要走,你爸會來接你的。”
方方童聲稚氣地說:“爺爺,我知道了。”
俞明瀚聽了,心里很難過。回家后,他把屋里都收拾整理好,然后把自己的東西裝了三大包,叫了輛出租車,依依不舍地回老家田塍去了。
上午,俞軍接到父親一條微信。父親說下午有事,讓他放學(xué)時去接方方。俞軍回了個OK的手勢,下班后直接去了學(xué)校。
回到家,俞軍發(fā)現(xiàn)餐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俞軍、芝英,我回田塍了,你們好自為之?!?/p>
俞軍奔到父親的房間一看,知道父親被氣走了,走后不會再回來了。他馬上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說:“爸你怎么走了呀,芝英說什么讓她說去,你只當沒聽到?!?/p>
“芝英說得沒錯,方方該有一個書房了。而且,下半年方方讀初中了,可以自己騎車上學(xué)了。你千萬不要和芝英吵。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俞明瀚體諒兒子,就擔(dān)心他隔在中間做難。
俞軍回到客廳,一下癱坐在沙發(fā)上,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劉芝英知道后,心里五味雜陳。夫妻倆吵了一架,但沒吵出是非對錯來。
父親走后,夫妻倆一下子忙了許多。劉芝英嘴上不說,心里卻有點兒后悔,不經(jīng)意間在丈夫面前也念到公公的好處。幾天后,兩個人帶著方方和禮品一起去看望俞明瀚,有賠禮道歉的意思。方方拉著俞明瀚的手,反復(fù)說:“爺爺,跟我們回去吧,我還要跟你練習(xí)書法呢?!?/p>
俞明瀚心里難受,摟著孫子說:“方方乖,你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爺爺會經(jīng)常想念你的?!?/p>
“爺爺,我也會經(jīng)常想念你的?!狈椒街溃瑺敔斀裉觳粫退麄円黄鸹厝チ?。
想當初,和鄰居們告別去市區(qū)的時候,俞明瀚雖然有些依戀,但還是滿心高興。有人明知故問:“老俞,要搬哪里去了呀?”他朗聲說:“搬兒子家去?!笨跉獠粺o開心和驕傲。現(xiàn)在,鄰居和棋友們不知道俞明瀚怎么又回來了。當他們發(fā)現(xiàn)他比以前憔悴蒼老了許多,白發(fā)也增添了不少,而且變得寡言少語了,便猜想他在兒子家過得不開心。
過了一段時間,人們發(fā)現(xiàn)俞明瀚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變得紅光滿面精神煥發(fā)了,穿戴也煥然一新了,頭發(fā)也染黑了,看上去起碼年輕了十歲。有人看到他經(jīng)常和一個女人出雙入對。女人長得清清秀秀、健健康康,身上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六十歲不到的樣子。兩個人一起進出菜市場,一起逛商場。有人便猜想俞明瀚可能是雇了個保姆。又有人說看到他倆晚上散步時還手拉著手,十分親昵的樣子。這就不是一般的主人和保姆的關(guān)系了。因此有人說,看樣子,兩個人是領(lǐng)過結(jié)婚證了。說歸說,猜歸猜,他們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只有問了俞明瀚本人才知道。
黃昏時分,天際漸漸染上了一抹溫柔的橘紅,俞明瀚在那片熟悉的老槐樹下下棋,棋友笑著問俞明瀚:“老俞,那位美女是保姆還是嫂子呀?”
俞明瀚臉紅了下,笑而不語。這時傳來幾聲孩童的歡笑,如同這黃昏中的一抹亮色,提醒著生活的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