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一那年,我報名參加學校的詩社招新考試。胡學姐是我所在考場的監(jiān)考人。考卷印得挺特別,除了常規(guī)的文學類常識,唯一一道寫作題放在中間部分,題干是“寫一首題目中帶‘星’字的詩?!蔽业念}目就叫《手可摘星辰》。
寫好題目的時候,胡學姐已經(jīng)在我身邊站了許久。沒錯,那首詩是胡學姐看著我寫完的。當時我并不知道她叫啥,后來在年底社團聯(lián)歡會上看見了她的全名:胡變變。她是中文系為數(shù)不多的才女,我一直沒見過她寫的詩,但聽她唱過的歌不下一百首。學校的大部分文藝演出都有她的身影。她的原名過于鄉(xiāng)土,主持人每次報幕,會這樣介紹:演唱者,絲維。
當年沒問過胡學姐“絲維”二字的來歷,現(xiàn)在更猜不出緣由。她男朋友姓陳,不少跟她同屆的人就直接喊她“陳絲維”,學弟學妹叫她“絲維姐”,好像只有我叫她“胡學姐”。
那年,過完春節(jié),開學后的一天,我突然得到父親重病的消息,當時舍友全部外出,我的鑰匙又落在了宿舍里,我想帶個“萬能充”再回家。碰巧遇見胡學姐,她便將她花了一百三十塊錢新買的“萬能充”借給了我。那款“萬能充”在當時算頂配,現(xiàn)在二手市場能賣好幾百塊錢。
胡學姐喜歡周杰倫的歌,我也是。我經(jīng)常在操場聽她彈唱,當然,聽眾并非我一人。
胡學姐把《不能說的秘密》電影光碟租回來的那天,天色已晚,她碰見了她男朋友與另一位女生手拉手出了校門。碰巧的是,我當時也碰見了。胡學姐在多媒體教室里放完電影后,跟我聊起這件事。她說她沒看清那張臉是不是他,但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我看清了,百分之二百是他——可我并沒說出口——這成為胡學姐畢業(yè)前與男朋友“斷舍離”的決定性事件。
現(xiàn)在,《手可摘星辰》的內容我已全然忘卻,就像關于胡學姐的一切,我也只是停留在似是而非的容貌和身材上,停留在她唱過的周杰倫的歌曲中,停留在那次緊張兮兮的開過的鐘點房內,再無其他。
去年搬家翻出胡學姐的信之后,我多方打聽尋找,卻沒有得到半點胡學姐的消息。不到一年時間,周杰倫嘉年華全球巡演已經(jīng)開了近二十場。每一場結束后,我都會到各個社交平臺上搜索粉絲們錄下的點歌環(huán)節(jié)的現(xiàn)場視頻,我期待著被周杰倫點到的歌迷中,有一個是胡學姐。但我更擔心我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她的樣子,即便她被周杰倫點到,我也認不出她。
聽上去不可思議,可學生時代的故事就是如此不可思議。在那個以寫信為時尚的年代,有多少人在數(shù)年后落款完不知該寄往何處。哪怕是相鄰的兩所高中的好友,寫信互訴也被看作是關系密切的象征。那些時光里,人與人之間只要寫信,就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覺得自己“手可摘星辰”。而如今,“手可摘星辰”比登天還難,難到連周杰倫的專輯都不能一次收全。
六月二十九日,周杰倫的編曲搭檔,也是近年來演唱會的音樂總監(jiān)黃雨勛,還有編舞搭檔,也是演唱會常駐歌手麥烝瑋,要在西安開唱,我已經(jīng)買好預售票。這將是我第一次去西安,去一趟胡學姐的城市。假如我們能偶遇,但愿我可以立馬喊出“胡學姐”三個字。
今年年初,我把胡學姐的故事稍做改編,放進了另一個寫好的短篇小說里。前幾日到一家時光博物館采風,在那里,我聽到講解員講述了不少普通人的平凡往事。我希望胡學姐也可以成為故事的主角,盡管我還未與她取得聯(lián)系。
我相信,這十五年間,胡學姐身上必定有一兩件事足以令我們?yōu)橹畡尤?,就像前幾天周杰倫在演唱會上因為一位普通歌迷的真情流露而潸然淚下,就像人們常說的“他可是周杰倫啊”,那是他出道二十四年來,第一次在公眾面前落淚。
責任編輯 高 璟
作者簡介:
李義利,1990年生,現(xiàn)居太原。山西文學院簽約作家。作品見《山西文學》《黃河》《都市》《青年作家》等刊及“ONE·一個”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