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遇馬良

我從沒有見過馬良，但馬良的名字卻是聽說了二十多年。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就聽先生老岳說他有個同學(xué)名叫馬良。初聞其名，我就覺得很有意思，立即開玩笑說：“是不是我們自小看的動畫片中的‘神筆馬良’??？”果然，人如其名，先生滿是欽羨地介紹說：“他是個極有才華的人?！弊源?，我就認(rèn)定了先生大學(xué)同學(xué)中有個筆底生花的“神筆馬良”。雖是望文生義的誤讀，卻也名實相符。

二十多年來，常聽先生在和同學(xué)交往中，提及馬良的名字和他的種種軼聞，卻一直無緣親見傳主本尊。萬沒想到，今年和先生同學(xué)劉曙光、馬蘭婕夫婦結(jié)伴避暑時，驚悉馬良罹患惡疾。在我們還沉浸于驚詫中時，旋即又聽聞了馬良的噩耗。本打算赴瓊探病的曙光，都未及趕上見馬良最后一面，只帶回了兩本剛趕印出來的《馬良文集》——詩集《塔》和散文小說卷《一厘米》。

雖未曾謀面，通過老同學(xué)間的談話，我覺得與馬良并不陌生，尤其震撼于他得知病情后，曠達、從容地盡全力擁抱、體味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爭分奪秒地與時間賽跑，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勇毅與刻苦，編撰了煌煌七卷本《馬良文集》。這種視死如歸的豁達及拼盡全力、燃燒自己、綻放生命光芒的行為，讓人感動、欽敬。

真正認(rèn)識馬良，由衷欽佩他的才華、人品，始自讀其文集。八月中旬時，我懷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感傷，打開了《馬良文集》。開卷就被他的《總序》和《詩歌散文分卷序》震撼，這是多么英勇而頑強的生命?。∷淖髌?，是超脫了肉體生命的桎梏，得以延展的精神生命的化身。在重疾纏身時，他如貝多芬一樣，扼住命運的咽喉，如泉水噴涌般寫下二十篇《告別書》。這是他對人生、對世界、對藝術(shù)、對親友、對足球，對這個讓他無限眷戀，又不得不離別的紅塵的最后傾訴，是孩子行前對母親的絮絮告白，如翅膀被驟然折斷的雄鷹，悲壯而優(yōu)雅地掠過天空，從山巔墜落時的深情一瞥。打開書卷，一個血肉豐滿、善良敏感、博學(xué)多思的馬良從文字中向我們緩緩走來：有情義有良知、有情懷有擔(dān)當(dāng)、有情趣有風(fēng)骨，亦友亦師地陪伴、指引我們走好人生余下的路程。

文章即人。讀其文，知其事，識其人。且不說那些最打動人心的懷親思人的詩文，也不說那些看似信筆拈來，其實最能展現(xiàn)其才華、學(xué)識和性情的談藝術(shù)、文學(xué)、文化、體育的評論、隨筆，僅從詩集《塔》第二篇《虎》中對困于暴力的獸王的悲憤之筆，散文集《摩的司機》《萬泉河碼頭上的老鄉(xiāng)阿姨》等速寫式的小短章，就可深切感受到馬良的慈悲與深刻?？匆姡楸姸嘣G不能言的群體代言悲歡，謙謙君子的外表下，他的內(nèi)心倔強、高傲、自由、博愛。

可惜，才情磅礴的馬良，來不及繼續(xù)完成他理想中的宏篇了。所幸，勇毅的馬良在最后時光，饋贈給這個世界一份沉甸甸的禮物；所幸，此刻我們能捧讀七卷本《馬良文集》。他的蹤跡，我們還能尋訪；他的思想，我們還能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