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京那幾日,恰逢江南的梅雨季。天氣異常悶熱,薄如蟬翼的真絲裙穿上也不管用,濕答答地粘在身體上,汗水從皮膚里一絲絲溢出,很快潮濕了一片。
江南的梅雨季,通常自6月中旬開始,到7月上旬結束,幾乎跨越了芒種、夏至和小暑三個節(jié)氣。
我與陽光約了在建鄴區(qū)一家雅致的咖啡館見面。他沒打傘,用纖長的手指輕輕擼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fā)說:“就喜歡南京這種雨蒙蒙的天,街道靜謐,整座城市顯得很有詩意?!?/p>
我和陽光是多年筆友,他喜歡我天馬行空的流水賬日記,我欣賞他的特立獨行勇于擔當?shù)娜烁聍攘Α?/p>
在紐約時,我常常閱讀他發(fā)表在“陽光城市論壇”上的文章,了解江蘇經濟文化的風情變化。這是陽光多年前創(chuàng)辦的一個富有南京本土特色的公眾號,發(fā)現(xiàn)城市價值,為讀者提供精準全面的樓市、商業(yè)、教育等方面的資訊與解析。
近年來,隨著社交媒體、短視頻、數(shù)字平臺的崛起,新媒體行業(yè)迎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機遇。擅長寫作的陽光抓住這一風口,深耕細作,開拓創(chuàng)新,與其他行業(yè)跨界合作,開創(chuàng)了屬于自己的財富新紀元。
不惑之年的陽光,正值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人如其名,明媚又敞亮,沉穩(wěn)而帥氣,哪怕在南京濕漉漉的天氣里,也能感受到他從內而外散發(fā)出來的充滿魅力的中年氣質。“你知道你長得像誰嗎?”我打趣道,“最近在看熱播劇《玫瑰的故事》,你長得太像玫瑰的初戀莊國棟啦!”陽光笑了,他說已經有好幾個朋友調侃他長得像玫瑰的初戀:“可是,我的性格和經歷與莊國棟完全不同哦?!?/p>
人生如戲,卻不是戲。這個世界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陽光之前也經歷過風雨,走過一段漫長而艱辛的路。
那天下午,隨陽光看了一下他居住的小區(qū),繁花綠植令人賞心悅目,東南亞風情的中庭設計渲染出濃郁的休閑宜居氛圍,低密度的景觀闊宅籠罩在蒙蒙煙雨中,宛若仙境。
公元212年,東吳孫權定都“建業(yè)”,建鄴地名由此而來。
作為南京河西新城的主體,建鄴區(qū)東依外秦淮河,西臨長江,南到秦淮新河,北至漢中門大街,面積81.75平方公里。區(qū)域內有被譽為“金陵四十八景”之首的莫愁湖,有中國“三大名錦”之一的民族工藝瑰寶“中華云錦”,有南京奧林匹克體育中心、江蘇大劇院、綠博園、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等歷史文化資源。
街道整潔,建筑新潮,細雨如夢如幻,落地無聲。潮濕悶熱的風里,夾帶著梔子花的芬芳。雨霧中的樓宇自帶朦朧的光暈,為這座城市增添了一絲神秘的美感。
不遠處,是南京眼步行橋。作為長江上首座觀光步行橋,南京眼步行橋是長江夾江水道上一座連接江心洲與河西的橋梁,北起江心洲青奧森林公園,南至南京國際青年文化中心,總長827.5米,因其造型獨特而聞名中外。
站在這片煙雨江南的獨特風景里,我驚訝于河西的典雅和美麗。
談起現(xiàn)狀,陽光的眼里閃過一絲憂郁。公司的運營從之前的奔跑,到后來的慢走,收入打了折扣。預期不好,投資者更加謹慎,企業(yè)面臨諸多挑戰(zhàn)。不過,陽光的心態(tài)很好。他說自己有較強的抗壓能力,困難是暫時的,對于未來,要保持樂觀。
生于斯長于斯,金陵古城的厚重歷史和文化底蘊,孕育了踏實憨厚、榮辱不驚、勇于進取的“藍鯨人”。
“比起那些關門倒閉的,我們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遍_車送我回酒店的路上,陽光淡定的語氣中透著自信。
那天晚上,南京老朋友大山請我去新街口德基廣場吃飯。
出了地鐵,走進德基廣場,我被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嚇了一跳。這是南京最高端的商場,奢侈品銷量位居全國第二。
比奢侈品更出名的,是德基的幾個超豪華洗手間,有米開朗基羅意式藝術風、森系花園風、藍調奢華宮殿風、賽博朋克夜店風,還有中式禪意風和炫目音律風,建成之后,迅速成為網紅打卡地。
德基不愧是德基!商場里人潮涌動,除了奢侈品商店顧客稀少,其他店鋪人氣都很旺,客流量最大的要屬網紅飯店。
在這個下著大雨的悶熱夏夜,南京老百姓該買買,該吃吃,欲望不減,消費熱烈。
我和大山認識快30年了。他從部隊轉業(yè)后去了南京省級機關工作。大山有個優(yōu)秀的女兒,南大畢業(yè),后考取上海的公務員,舉家搬去上海,在浦東貸款買了新房。大山夫婦退休后的生活,就是幫忙帶外孫,來來回回奔波在滬寧線上。
大山去上海從不坐高鐵。他說高鐵帶東西不方便,下了高鐵還要換乘地鐵,不如開車,說走就走。大山的太太抱怨女兒跑到上海那么遠,相互照應起來不方便。見多識廣的大山卻非常支持女兒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
大山的口頭禪是:樹挪死,人挪活。
那晚和大山聊起經年往事,喝了一點小酒,暈乎乎地鉆進地鐵車廂后才想起,竟然忘了去體驗一把德基的豪廁。
離開南京那天剛好是周末,接到艾瑞克的電話。他剛從上?;氐侥暇?,說什么也要和我見一面,他急急地說:“反正有車,我送你回鎮(zhèn)江好了,一腳油門的事兒?!?/p>
艾瑞克是我20年前在上海認識的朋友,那時他就職于一家公關公司。每次他們公司舉辦年會,都是學生模樣的艾瑞克負責接待媒體。
相熟之后,有一次艾瑞克靦腆地對我說:“姐,你們做記者的人脈廣,有合適的女生介紹一個給我哈,單著呢?!?/p>
后來我還真給他介紹過兩個女孩,我覺得各方面條件和他挺般配的,結果都不了了之。再后來,我出國了,距離上海越來越遠,慢慢淡出了之前工作圈交往的人群,與艾瑞克也失去了聯(lián)系。
前年回國,在上海的思南路上與艾瑞克不期而遇。當我們擦肩而過時,艾瑞克脫口喊出我的名字。看著眼前手提公文包的男子,我感覺非常眼熟,一時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艾瑞克的外貌變化有點大,他不僅留了長發(fā),還蓄起了小胡子,穿衣風格也很西化。我們加了微信,艾瑞克告訴我,他已經結婚了,太太是南京人,剛剛給他生了一個寶貝女兒。
從公關公司職員到地產公司顧問再到金融公司高管,這十多年,艾瑞克魔幻的成長經歷令我驚訝和贊嘆。
安家南京,艾瑞克卻堅持在上海工作。他說,滬寧兩地奔波,這點辛苦不算什么,畢竟上海的年薪是南京的兩倍多,掙足了女兒的奶粉錢,還想給女兒更好的未來。
開著和陽光同款的新能源汽車,艾瑞克驕傲地說,現(xiàn)在國產電動汽車做得是真好,外觀大氣,價格不貴。以前每月要花3000多元油錢,現(xiàn)在只需300多元電費。
除了新能源汽車,這次回國,我發(fā)現(xiàn)很多東西都比之前更實惠了。特別是在電商平臺購物,不僅便宜,售后服務也好。我曾經參與秒殺1元錢買了一桶2.5公斤的洗衣液,5元錢買了兩只大個兒甜瓜,花費200元就能買到一件雙面刺繡的國風馬甲。
我在蒙蒙細雨中回到鎮(zhèn)江。連續(xù)幾天高溫,又接連下了幾天暴雨。這一年的梅雨季結束得比往年早,出梅之后,江南地區(qū)告別了陰雨綿綿的天氣,進入烈日炎炎的酷暑。
小區(qū)里的天然荷花塘,六月初就開滿了一池粉紅,但不知什么原因,稀稀拉拉的,沒有往年密集,也沒有往年艷麗。
鎮(zhèn)江的房價和物價令人感動,老百姓的生活知足常樂。
年輕時去深圳發(fā)展的著名歌手蘇蘇回來了,當紅時跳槽去湖北臺做節(jié)目主持的楊帆回來了,大學畢業(yè)留滬工作的老同學簡妮回來了,在無錫打拼半生的大美女泰梅回來了,蘇州工作的發(fā)小君君表示明年退休也要回鎮(zhèn)江……大家都說鎮(zhèn)江是個好地方,美麗、宜居,太適合養(yǎng)老啦!
每月領著退休金的鄰居跟我閑聊:“家里還有一套老房子用于出租,一個月800塊租金貼補家用。退休了沒事做,每天遛遛狗,摜摜蛋,打打小麻將,還是蠻開心的?!?/p>
閨蜜聚會,相視一笑。這么多年過去,接受了青絲變白,接受了困惑不安,接受了遺憾失望,接受了世事無?!粫r光打磨過的女人們,不再青春,卻很清醒: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享受奮斗的過程,至于結局怎樣,已經不重要。
生命如此短暫,沒有標準答案。世界如此不完美,我們又何必要求自己的人生十全十美呢?;畹梅潘梢恍┌桑∪ソ洗荡迪娜盏耐盹L,聽一聽雨滴敲打蒲葉的沙沙聲;去見見故友,喝一壺陳年的老酒;走一走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去偶遇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
生命的際遇就如同江南的梅雨季,有驚喜也有遺憾。既然無法抗拒,不如順其自然。不強求別人,不苛責自己,不談虧欠,也不負遇見。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