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的日子
在河邊的日子是留不住的。
空蕩蕩的河邊充斥著河水的輕語,和露水的甘甜,擁擠到柳條險些站不住腳,只好歪著身子,讓倒影逃進河水。
但這里并不寂寞。外婆的肩膀寬寬的,擔著關于我的所有。我們一起走過細雨和風的朦朧,再到被烈陽刺痛雙眼。深深淺淺的腳步被時光拉長,傘,總是不自覺偏心我。
外婆的衣服浸濕了樹影,和我的稚嫩。
后來,飄零的柳葉流向遠方。每一枝消散在風中的翠綠,都與我有關。一顆石子乘著風,在河面上激起一輪漣漪,像初長的鳥兒一樣,搖搖晃晃飛向天空。
最熟悉的女人
疲憊鉆出她的指尖。她堅信,能以瘦弱的身軀戰(zhàn)勝時間。
生活并不能摧毀一顆堅硬的信念。
她褪去華麗的衣裳,把自己的特別藏進一道道褶皺中,小心疊好,擺進衣柜。她披著一件新的身份,孤獨且勇敢地游走在這人世間。
她把自己硬塞進模具里,扭曲成了最合適的模樣。喜好,性格,甚至名字,在標準的平凡面前,都是贅余的存在。
后來,有些路她閉著眼都能走出來。在無數次來來往往的風雨中,她鍛造出了最堅實的后背。兩個輪子承載著她和她的一切,也肩負起屬于她的幸福。
她的眼里,還沒誕生那本該刻出深紋的滄桑。她從未允許自己停下匆忙的腳步。她總是不辭艱辛爬上那座名為“母親”的山峰,把我看得矮小,盡管我已經長到和她一般高。
她始終不肯老去,也不能老去。我清楚地聽見她沉重的呼吸聲,一聲,一聲。
暑假的味道
六月的風中,飄蕩著酷暑的自由。
趁著天色尚早,一聲從天邊悠哉走來的雞鳴,越過爬滿皺紋的高墻,在地上畫起石子畫,迎接枝頭間搖曳的斑駁。
狹窄得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未來的小路,蜿蜒通向遙遠的地方。溪水邀約樟樹葉共舞,一同搖擺去到腳步所指的方向,它們繞過一座又一座山巒和歲月,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村口的老樟樹永遠佇立著、守望著,不知疲憊。
頭頂的天窗,依舊敞開胸懷在等待。雨滴并未如期而至。
那晚,風漸輕、夜?jié)u涼。視野朦朧中,蟬鳴霸道,破窗而入,踩碎我甘甜的美夢。
南京啊南京
我循著一頁白紙闖了進來。像是剛鉆出子宮的嬰兒,這里的一切都是遙遠的陌生。
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幾聲啼哭,便很快被欣喜捂住。
于是,我虔誠地在這里許下了誓言。
在溫暖之中,我忘記了殘酷的傷痛。鮮有人知的小道,覆蓋著許多芬芳的安謐。車頂兀自生長出幾只貓咪,自告奮勇地審視一潮潮來者。我生出了根,開始舒展自己。
心事越來越多。樹葉墜落,交錯的葉脈敲響了沉眠的大地。在灑滿梧桐樹的城堡里,太多心事等著被傾聽。披著落日登上一座山,蔓延出擁有視野內萬物的錯覺。朦朧的湖面,層層漣漪推不開人們的依戀。旗袍時常在深夜,走進百年前的都市繁華。天空繪出關于藍的漸變,在均勻的呼吸聲中,浮云挽著晨光又喚醒了鳥啼。后來,走進地鐵二號線都如同奔赴慈祥的懷抱,里面涌滿最親切的溫度。
北去的風永遠沉重,帶著萬千思緒。那兒的月光,是否仍同我離開時的那般明亮?
不,或許,更亮了些吧。
破碎的美麗
自烈火中出生起,它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運——或受到青睞,或粉身碎骨。
結果公布后,唯一的勝者終于得以喘息。落敗者們手拉著手,一起面對既定的結局。后來,一捧捧泥土捂住了它們不屈的低吼。待到筋疲力盡后,它們陷入沉睡。
再醒來時,它們被拼湊成了原本的模樣,只是這也掩蓋不住那些深入骨髓的累累傷痕。它們依舊憔悴,卻竊喜,不用再經歷與同伴選拔的生死廝殺。
時間知道,它們值得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殿堂。那是它們破繭的見證。就在它們的出生地旁,那是御瓷坎坷一生的起點。
注:有感于景德鎮(zhèn)御窯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