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生 張紹波
教我認字
從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四年,我是總部的理發(fā)員,跟朱總司令在一起整整四年。
一九三一年春天,總部住在東古村(江西興國縣),那時,總司令的胡子長得又快,又粗、又硬。每隔五天,我就給他刮一次臉,由于他愛護同志,對同志體貼入微,一點架子也沒有,我每次到他屋去都玩不夠。
一天,我給總司令刮完了驗,他立刻站起來摸摸剛刮完的胡渣,笑呵呵地問我:
“你讀過書嗎?”
“我在家念過三個月的‘人之初……”
“??!一定識字很多羅!”他清晰的四川口音剛一落,那魁梧的身體一彎腰就蹲下來,并且說:“我考你幾個字!”說完用食指在沙土地上畫起來。我想:糟了!過去念的書都隨飯吃了,這一考,保險吃燒餅!”片刻,總司令寫出六個大字:“打倒帝國主義”。他寫完又站起身來,望望我指著字笑著說:“你認認吧!”我手里摸弄著理發(fā)衣,一勁仰臉瞅房頂,朱總司令開玩笑地說:“這幾個字房頂上有嗎?”引得我倆都笑起來。
我心里偷偷地說:“打”字認得,“倒”字認得一半,其他都不認得??墒菦]勇氣說出口,心里像揣著個小兔子似地亂蹦,一會都快蹦到舌尖上來了??偹玖羁次抑钡臉幼?,安慰我說:“別忙!慢慢地想!”忽然,一句話涌向心頭,我很干脆地說:“沒學過!”總司令笑了笑,一點也不怕麻煩地把著我的手,蹲在地上連寫代念,直到我學會為止。
總司令的態(tài)度深深感動了我,激發(fā)了我學習文化的決心:學不好,怎能對起總司令的一片心呢!
以后,我三天兩頭去總司令屋里學文化,有時自己復習??偹玖畛z查我們的學習本,發(fā)現(xiàn)不對的地方,馬上就告訴我。
從興國到瑞金短短一年多,我念完了工農識字課本第一、二冊,并且寫出了一篇“反對游擊習氣”的墻報稿,被評為‘甲??偹玖钆呐奈业募绨蚬膭钗艺f:“陳友生同志,好好學習吧。黨的事案,和更重要的革命工作正等著你呢!”這些中肯的題,我始終牢牢地記在心間,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瑞金的楊岐村,(總部駐地),有一天我忽然病倒了,頭痛、發(fā)燒,心里很難受。朱總司令知道后,早晨擱下飯碗就跑來了。
他坐在我的身旁,一會摸摸我的頭,一會又摸摸我的脈。我躺在門板搭成的床鋪上,瞧著他慈祥的面孔,就好像躺在家里慈母的身旁,不由感動得流出了熱淚,總司令就掏出手絹給我擦??墒俏野l(fā)覺他的胡子長得那么長了!這不是該刮臉了嗎?總司令像看出了我的心事,給我蓋蓋被子囑咐我:“好好休息吧!別惦記工作”!又說:“一會叫小彭(警衛(wèi)員)去取藥!”那關切的聲音,一
字一字地刻在我的心里。
第二天,我的病好多了,我實在躺不住,心里老想著一件事。
我爬超來,洗完臉,挾上理發(fā)工具就直奔總司令房間而去。
一進屋,總司令正伏在桌上辦公,抬頭見是我,他又驚又喜地問:“??!你起來了!吃藥了嗎?”我故意地挺挺胸脯,右手在胸前咚咚地捶了兩下,笑著說:“總司令同志!我好了!現(xiàn)在來給您理發(fā)!”他真有些不相信,摸了摸我的頭,連說:“昨天燒得那么厲害,今天就來理發(fā)了!不行……”我剛要發(fā)表意見,他卻又搶著說:“你今天要繼續(xù)休息,不必工作!”他笑了笑又伏在桌上辦公。我想:算了吧!明天再來。不然總司令心里會不舒服的。
分飯給勤雜人員吃
一九三三年冬天,敵人又發(fā)起四次圍剿,對蘇區(qū)緊密封鎖,再加上我們蘇區(qū)部隊來回調動,蘇區(qū)的糧食就發(fā)生了恐慌,生活非常艱苦。
我們在福建省建寧縣打完毛炳文后,又回到了瑞金楊岐村,由于糧食有限,每個人每天吃飯都有定量(一天十二兩)。每人一個蒲包,上面貼著名字,免得拿錯。
我們總部一些勤雜人員,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飯量大,自己分的一包飯總不夠吃。一天吃飯時,朱總司令跑來了,問我們夠吃不?我們都說:“這點哪里夠吃!三口兩口就吃光了…!”朱總司令笑著點點頭說:“我那包吃不了,你們可以拿來吃!”于是我們就去拿了。拿來以后,你一筷子,我一口地,吃得可香了。我們連續(xù)吃了兩天,忽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總司令他結結實實的身體,一包飯能夠吃嗎?不對。他一定不夠吃。有人說:“他是總司令,前方會送他東西吃的!”小彭說:“別瞎扯了!我親眼看到前方送一小包鹽,總司合硬不要,以后給了伙房。總司令一點也不特殊,每天也是一包飯!”開始,我們硬不信,后來和警衛(wèi)員唐中生同志一打聽(他常給總司令打飯),可不是,朱總司令怕我們吃不飽:寧可自己少吃給我們吃飽了!
我知道以后,可后悔極了,為啥不問個青紅皂白,就搶著吃。真糊涂!真不該!從此,總司令再讓我們吃,說啥也不吃了。
循循善誘
一九三五年在雩都(贛州附近),我們總部的勤雜人員,因年紀輕,都是孩子性,險些闖了一場禍。
一天,我和小唐,小彭看見總部門外放有汽油,三個人就弄了張紙,找了塊跌絲,糊成紙風箏,然后澆上汽油,點著了火,在墻外空場上放開了,火一股股地冒,真有趣,大家眼盯著風箏笑著去追趕。這一笑,驚動了副官處長楊立三同志。他一看我們放火風箏,就生氣了:這還得了嗎?浪費汽油還不算,失了火怎么辦?他大喊一聲:“不要弄了!”小唐、小彭一見事不好,撒腿就跑了!楊處長抓住了我,一頓好訓;罰我立正,還要押我禁閉!我感到臉上熱辣辣的,低著頭站得可穩(wěn)當了,心里琢磨著:這回可趕上了!
正在這節(jié)骨眼,朱總司令來了,我斜著眼一瞅,心里豁然開朗,我知道朱總司令脾氣好,一定好辦事。總司令向楊立三同志問清了情況,走到我跟前,拍拍肩膀說:“陳友生!”我有點哭聲地答“到”!總司令先笑笑說:“你不對呀!這些油是同志們用血汗換來的,你白白浪費掉對嗎”?我說:“不對”。他嚴肅地告訴我說:“今后可別弄了,在團小船會上檢討檢討,到楊處長那里檢討檢討……你回去吧!”我聽到回去一句話,心里可樂了。敬個禮,一溜煙地跑去了。
在共青團小組會上,我們都作了檢時,保證從此再不重犯了!
事情已過去二十多年了,可是朱總司令對待同志循循善誘的教育方法,愛護同志的精神,始終鼓舞著我學習,工作和前進?。ɡ顕覆鍒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