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前

劉鳳麟

朋友，你已經(jīng)走上了工作崗位了吧？你從學(xué)校出來參加工作，國家都給你安排得好好的。然而，你知道，在舊社會里青年人要找個職業(yè)，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下面我們所介紹的北京電車公司有軌電車?yán)瞎と斯伯a(chǎn)黨員劉永萃同志過去參加工作的情況，就是一個例子。

1942年冬天，北風(fēng)漫卷著雪花，北京城里行人稀少，只有幾個拉著空洋車的車夫在街頭兜攬生意。

“買報咧！買報咧！快看電車公司招生的廣告……”報童干啞的叫賣聲，立刻吸引了人們。

北京電車股份有限公司招生的消息，這天幾乎傳遍了全城。失業(yè)的人，就像決口的洪流，浩浩蕩蕩涌向東城西總布胡同，電車公司的門口。在巨大的人流里，夾雜著一個骨瘦如柴撿煤核的“小孩”，他就是劉永萃。他也是懷著急切的心情，來投考售票員的。那時劉永萃23歲，按年令說不算小了，可是舊社會的貧困，把他折磨得瘦小不堪，猛一瞧還像個十幾歲的孩子。

劉永萃家有弟兄四個，爸爸在北京大學(xué)里當(dāng)茶役，每月薪金12塊錢。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月里，物價一天三漲，12塊錢夠干什么用呢？劉永萃的母親成年累月地縫呀，補(bǔ)呀，還是不夠全家吃頓飽飯。劉永萃幫助母親拾煤核，撿破爛，這一次聽說電車公司招生，心里哪能不高興。天還沒亮，他就出了家門，街上縷縷行行的人，全是跟他朝一個方向走。等了幾天發(fā)榜了，劉永萃一看，只考了個備取生。全家正在愁悶，街坊張大媽來串門。她說，什么備取不備取，送個蒲包去就行。這一句話，提醒了劉永萃的媽，說：“哎！我老胡涂了，趕快送個人情?？墒?，公司里沒一個熟人呀！”張大媽說：不要緊，我有一個窮親戚在公司里當(dāng)茶役，叫他給說說看。就這樣，劉永萃的媽將手里僅有的幾塊錢又拿了出來，到糕點(diǎn)鋪打了一個二斤重的點(diǎn)心匣子，交給了張大媽。張大媽又輾轉(zhuǎn)托人，才算是交到了公司。沒過幾天，通知下來了，叫劉永萃前去報到。

這天，劉永萃滿懷興奮來到公司報到。

“你叫劉永萃嗎？交20塊錢的保證金，再打一個帶門臉兒的鋪保！”劉永萃接過一張紙來，一看上面寫著：“該生如有拐款、潛逃，毫無異言，如數(shù)賠償……”劉永萃無精打彩地回了家。他把手里的條子念給媽媽聽。媽媽含著眼淚說：“孩子，看來，你就是撿煤核的命了?！眿尶奁垒鸵矄柩手?。這時，張大媽又來了，進(jìn)門見娘倆正在流淚，就問：“兒子好容易找了個‘官事兒，全家應(yīng)當(dāng)痛痛快快地樂上一樂，瞧你們這娘兒倆，怎么倒抹起眼淚啦？”永萃的媽媽掀起衣襟，擦了擦眼淚說：“他大媽，您說說，萃他爸一個月12塊錢，人家要保證金就得20塊，這不是難為人嗎？再說，我們上哪兒去給打帶門臉兒的鋪保去？！”

張大媽是個熱心人，心直口快說：“孩子既然有了事，就別怕花錢啦！如今這個年月，你是心痛幾塊錢好哇，還是把你兒子的大事給誤了好？為了孩子的一生前程，就破費(fèi)點(diǎn)吧！”她怔了怔又說“我也沒錢，不能幫忙。我看，鋪保你甭管了，交給我給你想法辦法吧?！?/p>

媽媽被張大媽說的動了心，當(dāng)晚，就翻箱倒柜，也不知都找了些什么。第二天，媽媽就抱著一床棉被，提著一個紅包袱進(jìn)了當(dāng)鋪。

張大媽出了永萃的家，就徑直上賣茶的張老頭那兒去了。張老頭在西直門外，擺了個小茶攤。沒有門臉兒，也沒有字號。張大媽說，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給他保一下，將來對保時，有你這個茶攤在就得了。張老頭在張大媽的勸說下同意做保了。張大媽又跑回來找劉永萃到刻圖章的攤子上，刻了個“張記茶社”的圖章蓋上。

這時候，錢也湊齊了，鋪?？偹阋矞惡狭?。但永萃的家里也差不多變賣一空了。晚上哥兒四個擠在一塊，蓋著一條棉被。爸爸媽媽就凍著，任寒風(fēng)吹，心里還七上八下地?fù)?dān)心，茶攤能不能頂個鋪保。

沒出所料，永萃把保證金和鋪保送到公司后。第三天，公司真來人對保了，一看是個破茶攤，就暴跳如雷了。老夫妻倆忙上前苦苦哀告。張大媽、張老頭也一旁茶水伺候，永萃他媽又把早準(zhǔn)備好的糕點(diǎn)端出來招待，這才將那人的怒氣消下一些。轉(zhuǎn)了口氣說：其實(shí)，我倒是沒什么，就是回去不好交代，明明是個茶攤，也頂起鋪保來了。這不是笑話！

這時，永萃的媽遞過去一疊鈔票說：“您老人家回去多說句好話！大冷的天，勞您來回跑，這點(diǎn)小意思您拿去買包茶葉喝吧。”那人把錢接過去，又把兩盤點(diǎn)心全裝進(jìn)“公文袋”里。然后，像條貪婪的狗一夾著尾巴，驅(qū)溜驅(qū)溜地走了。永萃的爸爸媽媽望著他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說：“唉！明天永萃總算能正式上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