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犁記

劉先華

我的爸媽都在濟南工作，我今年暑假在濟南高中畢業(yè)后，決心回農(nóng)村故鄉(xiāng)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除去十歲那年回故鄉(xiāng)一趟看望祖母外，再沒有到農(nóng)村去過，對莊稼活更是一竅不通。回鄉(xiāng)后，頭一天隊長劉玉友要我?guī)椭鷦⒗洗鬆敼芾硎卟恕Ｎ易叩侥抢?，見老大爺正在白菜畦里捉蟲，我就連忙去幫助捉，可是蟲還沒有捉到三條，就踩壞了四棵白菜。他見我不像捉蟲的樣子，又踩壞了菜，心疼而又氣惱地瞅了我一眼，沖著我冷冷地說：“不是這樣干法，捉的蟲子還沒有毀的菜多呢，快回去吧！”我聽了這話，一肚子氣，索性跑回家去了。第二天，我們婦女社員去地里打高梁葉，還沒打幾把，我手上被高梁葉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流了血，挺痛，我再也無心干下去了，就又一個人跑回家來。

過后，我就聽到有些人議論說：“我看她細皮嫩肉，衣帽整齊，身上連點土也不沾，哪像個干莊稼活的樣子！倒像閨閣小姐。”我心里想，我真像個小姐嗎？于是，我叫奶奶給做了一套適合在農(nóng)村穿的粗布褲褂，換下了原來穿的衣服。

一天，我去地里，見黨支部書記劉鎖柱正趕著牲口耕地。我說：“大叔，歇歇吧，給我講講怎樣扶犁法，我想拜你為師，你收我這個徒弟嗎？”

“好??！隊里正缺個扶犁手哩！”鎖柱高興地望了我一眼。

我看著支書又犁了一趟子，接著自己就動手。起初犁得深淺不勻，彎彎曲曲，牲口也不聽使喚，顧了扶犁，忘了喚牲口，犁了三趟子，跌了四跤，衣服也扯破了。但這回我提醒自己決不能像打高梁葉那樣知難而退。連著跌了幾跤之后，我生怕支書像劉大爺一樣趕我回家去，便說：“大叔，看我把地犁得不像樣子！把犁也搞壞了！”可是支書卻擔(dān)心我太累，勸我還是先干別的輕活，以后再學(xué)扶犁。我想勞動本領(lǐng)是在勤學(xué)苦練中得來的，我就堅決地對支書說：“大叔，讓我鍛煉鍛煉吧！”支書見我決心挺大，鼓勵我說：“別著急，我開始學(xué)種地時還不如你呢。我十三歲就給地主扛活，扶犁還沒有犁把高，犁一趟地就得打幾個跟斗，地主還嫌犁得不好，不給飯吃，還扣工錢?，F(xiàn)在是給自己犁地，還怕啥！來，再試試看?！敝鲋缱魇痉叮矣止ЧЬ淳吹貙W(xué)起來。

“好好，還是你們年輕人學(xué)得快。”支書在后邊稱贊著。

終究是不常參加勞動的緣故，我回到家里，身子像散了一樣，一頭扎在床上，連飯也不想吃了。正在這時，支書鎖柱來了，他見我躺著，頭發(fā)亂蓬篷的，就關(guān)切地說：“我知道你乍一干活吃不消，卸了牲口就來看你。以后還是從輕活鍛煉起吧?！蔽乙宦?，連忙坐起來說：“不，大叔，我要向雷鋒學(xué)習(xí)，揀重擔(dān)子挑。”支書見我這樣有信心，鼓勵一番就走了。

按照支書的指點，一連犁了幾天地。這天，我又去犁一塊地，這塊地本來要一天半才能犁完，我只用了一天就把它犁完了，晚上很高興地趕著牲口回家，心想：這樣才能及早種足種好小麥。因為累乏，飯也沒吃，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忽然，飼養(yǎng)員劉貴法牽著兩頭牛在門口大吵大叫：“看，你這個小華子，把牛使成這樣，可咋辦？”我忽地驚醒，一看黃牛果然有些反常的樣子，牛肚子漲得挺大。我惶恐地說：“這可咋辦！”

“咋辦？吃牛肉唄！我擔(dān)不起，這個飼養(yǎng)員讓給你吧！”他氣兇兇地把牲口一扔就走了。

我追到門外喊“大伯，你……”可是，一轉(zhuǎn)眼他連影子也不見了。我急得哭起來，怎么辦？奶奶不在家，支書隊長都去公社開會了，牛是社員的財富，又正趕種小麥，我不但沒有給隊里干點成績出來，反而造成了損失！但是，忽然想起哭有什么用，還是想法子給牛治病吧。于是蹬上自行車，摸黑去縣里獸醫(yī)站請來了醫(yī)生。經(jīng)過診斷打針服藥，我把自己的錢掏出來付了藥費，又把牛牽回牲口棚里，添了些草料。剛回家，支書隊長就來了。我見了他們又膽怯又委屈地說：“是我的錯，給隊里造成損失?！敝i柱溫和地說：“固然有你的責(zé)任，可是，你能多耕地是好的。貴法的脾氣不好，他現(xiàn)在也后悔了。”隊長玉友也說：“牲口累的不吃草，也是有的事，你能主動想法治療，作的很對。咱們?nèi)ド谂锟纯窗伞！?/p>

我們一同走去，見兩頭牛在棚里刷刷地吃著草料，好像一點病也沒有了，大家才都放了心。

第二天，我甩著響鞭，趕著牲口又去犁地了，三三兩兩的社員和我同行，有位老社員夸贊我說：“這孩子多能干，回來不多天就學(xué)會犁地了?！边@時，我心里真是說不出的高興。（劉慶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