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寒

食品店。玻璃柜前，一個(gè)鬢發(fā)斑白的男子，胸佩“××中學(xué)”校徽，猶豫良久。猛地，取出一張十元人民幣，放于柜臺(tái)上……

老教師雙手撫摩著加工考究的巧克力糖盒?！漠嬐庖簦骸奥犝f房管部門的，有人眼高得很；可這份禮物，也算拿得出手了……”

他微笑著。幻想中：新居的房門打開了……

——哐啷！打開的是食品店的彈簧門，將老人手中的糖盒撞落地上。闖進(jìn)的小青年一閃而過，頭也沒回。

老教師的畫外音：“曾小明，唉，不愧是區(qū)委書記的兒子！高考落榜，可還這么……”

特寫：老教師捧起糖盒?！扒煽肆Α钡摹傲Α弊纸?，磕掉了一點(diǎn)漆皮。老教師的畫外音：“還好，沒傷著這個(gè)‘力字……”

巧克力糖盒放在一張方桌上。老教師的畫外音：“……我們祖孫三代，五口人，住十一點(diǎn)六平米，睡上下鋪。這次，請您幫幫忙吧。”

一只婦女的手，略扶了扶那糖盒?！抗軉T的畫外音：“好，我能出力一定出力……”

同一只婦女的手，把同一盒巧克力，輕放在一張玻璃面圓桌上?！抗軉T的畫外音：“我母親這次手術(shù)，全仗您了……”

一只汗毛很重的手，只伸兩個(gè)指頭把糖盒往旁邊一推。——外科醫(yī)生畫外音：“我盡力……”

同一只汗毛很重的手，緊握著一只瘦長的白皙的手?！饪漆t(yī)生的畫外音：“小明，你跟阿濤是老同學(xué)了。他的錯(cuò)誤不算嚴(yán)重，可總是讓街道管著，也不給分配工作。就托你在你父親那兒給美言幾句吧。這是——”曾小明接過了那盒巧克力。

同一只白皙而瘦長的手，握著電話聽筒?！∶鞯脑捦庖簦骸皨專思沂侨珔^(qū)都有點(diǎn)名氣的教師，寒酸了讓人看不起。正巧，”說著，摸了摸茶幾上的糖盒，“這兒有一盒別人剛送的巧克力，滿漂亮，就是側(cè)面掉了一點(diǎn)漆皮……好，就說我明年還要參加高考，請他給我補(bǔ)課是我爸的意思……唔，區(qū)委書記的面子總還是要給的……噢，見了面他要真求咱們辦點(diǎn)什么事，就答復(fù)那句老話，‘盡力而為……對，現(xiàn)在還要加上一句‘在原則情況下……”

“‘盡力而為，‘在原則情況下……”老教師反復(fù)品味著。放在碗柜兼書桌上的那盒巧克力，卻吸引著兩只圓圓的小眼睛；一張小嘴輕輕地嚅動(dòng)：“巧克力，爺爺……”

特寫∶糖盒側(cè)邊上“巧克力”的“力”字近旁，磕掉了一點(diǎn)漆皮。

“巧克力，嗯，巧啊，可真巧……”驀地，老教師揭開糖盒蓋子，把糖遞給小孫女，“吃吧！”

“怎么了，你？這么貴的東西……”老妻驚愕了。

巧克力盒蓋上疊印著曾小明的笑臉。——曾小明的畫外音：“我爸說，盡力而為……”

老人微笑著的臉?！漠嬐庖簦骸坝辛藚^(qū)委書記的‘力，我這個(gè)差點(diǎn)摔壞了的‘力，就可以……”

老人由微笑變?yōu)榭嘈Φ哪槪B印著小孫女吃著巧克力的憨笑的臉——推出一個(gè)“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