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縵
電影與小說是兩門藝術,但“隔行勿隔山”
中國有句老話:隔行如隔山。在如今文化藝術,科學技術分工越來越細的情況下,這是常掛在人們口頭上的話。只是當我新近讀了美國電影研究家喬治·布魯斯東的《從小說到電影》之后,卻忽然想到:隔行勿隔山。
《從小說到電影》是一本專門性的書,又是外國人寫的,初讀起來不免枯燥,缺乏曉暢明白的親切感。因此初版印數(shù)才不足萬冊。但這本曾被估計為“冷門書”的著作,出版后竟然成了“熱門貨”,以致不能不再次重印。
就書中的主要論斷看,這位美國人倒是主張電影和小說是根本不同的。他說:“人們可以通過肉眼的視覺來看,也可以是通過頭腦的想象來看。而視覺形象與思想形象所造成的概念兩者間的差異,就反映了小說和電影這兩種手段之間最根本的差異?!眹@這一論斷,他不僅從理論上細加剖析,而且以《呼嘯山莊》《傲慢與偏見》《包法利夫人》等六部文學名著和電影改編相比較,以具有代表性的具體例證來進行闡述。它自然是言之成理,對人頗有啟發(fā)的一家之言。按照書中主張,似乎有點鼓吹“隔行如隔山”的味道。其實不然。盡管他主張電影和小說“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美學種類”,而由于作者將小說和電影置放在一起進行較為深入細致的比較,就使關心小說的、關心電影的,乃至關心小說和電影異同者,都對此書引起了一種想讀一讀的欲望。
主張小說和電影的“差異論”者,國內也不乏其人。尤其是面對不少電影仍在那里盲目、簡單、機械地照搬小說的情況,提出這一論斷可以說很有現(xiàn)實意義。只是按我的感受,問題還有另一面,即電影在各種文學藝術形式中,更接近小說。電影作為一種以視覺為主、視聽結合的藝術,當然要努力做到:歷歷在目,身臨其境。小說卻只能訴諸讀者的想象,但高明的小說家往往憑借想象,讓讀者產生身臨其境、歷歷在目之感。著名古典文學大師巴爾扎克,他的語言藝術固然出類拔萃,而他的許多小說,無不給人十分鮮明、真實、具體的視覺感,以及聽覺感。對小說和電影的“共同性”的研究,同樣十分需要,也是有意義的。
從小說到電影,數(shù)量之多,比例之大,外國如此,中國也不例外。改編小說,不光豐富了電影節(jié)目,而且進一步引起人們對小說的興趣和研究。電影改編固然佳作不算眾多,而由于電影表現(xiàn)手段的逐漸成熟和發(fā)展,也作用于小說創(chuàng)作和研究。以新近的根據(jù)哈代著名小說《苔絲姑娘》改編的電影為例,雖尚有種種不足,可是,就手法的簡練、運動感的發(fā)揮、自然景色的描畫等方面來說,也有不少長處,這正是值得小說家們參考和借鑒的。
我并不認為這是本多么深奧精辟的著作,其中的論斷尚有許多可商榷之處。它之所以讓人喜好,是它啟發(fā)人們打破那種褊狹、單一、關在本行小天地里鉆“牛角尖”的做學問方法。從“隔行如隔山”走向“隔行勿隔山”,看來是一個好辦法,對創(chuàng)作和理論研究的發(fā)展、豐富、提高都有利。
“雜交”是改變、提高生物習性的有效方法,要是多譯、多寫一些“雜交”型的著作,恐怕是功德無量的。
(《從小說到電影》,〔美〕喬治·布魯斯東著,高駿千譯,中國電影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八月第一版,1.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