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兒
《辭書研究》述評
辭書學,是我國的一門新興學科。為了開拓這門科學研究而于四年前創(chuàng)辦的《辭書研究》雜志,近年來引起了人們的注目。
辭書(包括字典、詞典、百科全書、年鑒、手冊等工具書)是積累人類歷史文化,薈集語言詞匯和知識信息的總匯。是人們學習語言文字,探求知識的不可或缺的文化工具。一個國家出版的辭書的質量和數量,是衡量她的文化科學水平的重要標志之一。
辭書學,顧名思義是研究辭書編纂的一門學問,它研究辭書的性質、功能和類型,探求它的編纂規(guī)律,直接為辭書編寫和出版服務。然而,盡管人類已有千百年編纂辭書的歷史和大量實踐經驗,而辭書學被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進行研究,卻還是二十世紀以來的事業(yè)。在此以前,它歷來附屬于語言學的范疇,作為語言學的一個分支。近半個世紀以來,世界政治、經濟、文化發(fā)生了巨大變革,知識在迅速更新,語言也在不斷地運動變化。辭書已不只是學習語言的需要,而已擴及到社會生產與生活的各個領域。面對這一日新月異的世界,作為知識寶庫的辭書必須作出解釋,進行新的積累和貯藏,并以現(xiàn)代化的手段,迅速而準確地提供各種信息。對辭書學的研究,于是日益被重視。據了解,在美國辭書學作為一門大學的課程,已逐步確立,她從二十年代起就已在各個大學開設辭書學課程,至今已有五十多年歷史;近年來成立了“北美辭書學會”,出版了(不定期的)刊物;在英國、法國、西班牙、蘇聯(lián)等國家的科學院,都設有辭書學研究機構。印度也成立了辭書學會,并在大學開設辭書課程。在我國,對辭書學的研究,歷來屬于訓詁學的范圍,有著源遠流長的傳統(tǒng)。粉碎“四人幫”以后,國家重視辭書事業(yè)的發(fā)展,各種類型的辭書編纂與修訂,紛紛上馬;中國人民大學、上海復旦大學都已開設了辭書學專修或選修課程,對中國辭書學的研究,有了一個新的開端?!掇o書研究》雜志,也應運創(chuàng)辦。三年來,它以嚴謹的學術性和濃厚的中國色彩,受到了國內外辭書學界和漢學家的注意。據反映,象這種定期出版的辭書專業(yè)性雜志,在國外也不多見。他們?yōu)槲覈茉谶@樣短的時間內出版這樣的雜志而感到高興。
縱觀已出版的十幾期《辭書研究》,感到它有兩個特色: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重視中國辭書學的探討,力求形成以漢語為主體語言的中國辭書學自己的理論體系。
辭書學不是一門純理論科學,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門應用科學。這本雜志從以下幾個方面開拓辭書學的研究:開展對中國古辭書的研究,總結并汲取中國傳統(tǒng)辭書學的理論;有計劃地對近代與現(xiàn)代出版的辭書編纂理論與方法進行比較研究;然后,在此基礎上對中國辭書學的總體結構作出初步的描述。與此同時,它適當引進國外的理論與經驗,作為借鑒。
鑒于辭書學與語言學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辭書研究》對漢語詞源學、詞匯學、語義學、漢語語法與詞典編纂、漢語發(fā)展的歷史分期等問題,作了重點的探討。創(chuàng)刊以來,它環(huán)繞以上的重點,組發(fā)了一系列有價值的文章。
關于中國辭書史的研究,它先后發(fā)表了從《爾雅》到《康熙字典》的研究文字,雖然,還缺少必要的系統(tǒng)性,但畢竟在辭書史的研究上,邁出了第一步。這方面的研究表明,中國辭書學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早在一千八百多年前,許慎在其《說文解字》中提出的“六書說”、“正字法”以及按照字的本來意義進行注釋的釋義原則(“采納成說,兼及異說,不雜私見”以及兼及書面義、語源義和專科義等原則),不僅是研究以形、音、義三位一體組成的表意體系的音節(jié)文字——漢語的準則,也是最早的樸素的中國辭書的理論。其后興起的訓詁學和文字學大多受到它的影響。對中國辭書史的研究還表明:屬于兩大類型的語文性和知識性辭書,中國早就兼而有之,而且種類繁多,有百科、分科、???、綜合性等等,其內容包括:天文、地理、生物、醫(yī)藥、人文、宗教、民族等各個領域。當然,中國傳統(tǒng)辭書學有其歷史的局限性,例如,偏重于繁瑣的考證,沒有能對漢語的總體結構及其運動規(guī)律作出描述,重視書面語言而忽視活的語言;此外,眾所周知,漢語語法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在現(xiàn)代中國語文詞典上得到完善的反映。這是一個先天性的缺陷,還有待于現(xiàn)代語言學家與辭書學家們的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傳統(tǒng)辭書學,對日本漢語詞典的編纂,有著很大的影響。從日本最古老的辭書直到現(xiàn)代的漢和詞典,無不有著中國傳統(tǒng)辭書學的痕跡。
在總結現(xiàn)代經驗方面,《辭書研究》先后對《辭源》、《辭?!贰ⅰ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以及正在編寫中的《中國漢語大字典》、《中國漢語大詞典》、《中國大百科全書》等大中型辭書,《漢語小詞典》、《小學生字典》、《新華字典》等小型辭書的編纂原則、體例以及收詞、釋義、書證、資料等各個方面的問題,組織了專題討論,探索它們的共性和個性,探求各自的編寫規(guī)律。這是一項新的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探討,通過這些探討,使我們看到,我國現(xiàn)代辭書的編纂與出版,無論在品種、質量與數量上,與歐美國家相比,都還落后得很遠。例如,以法國而論,辭書品種已達到兩萬多種,在這個五千萬人口的國家里,每二千五百人就有一種辭書,而我國的辭書品種,不過它的十分之一,人口卻是它的二十倍有余!這就使人產生一種緊迫感,須要急起直追。此外,還有許多新的課題,例如:漢語詞典的詞性標準問題,中國大百科全書的框架設計問題,信息論與詞典編纂,計算機科學與詞典編纂,如何防止詞典的“老化”等等,還有待于填補空白或深入研究。
在抓漢語辭書的同時,《辭書研究》對于雙語詞典、科技??圃~典,也給予了應有的重視。對它們的編纂原則與方法,進行了討論。它還用專輯方式,陸續(xù)介紹了法、英、美、蘇、日、西德等國家辭書編纂的歷史與現(xiàn)狀,擴大了人們的視野。介紹中外著名辭書編纂家的傳略,也是這個雜志的一個有意義的欄目,使人們得以了解這些前輩人物在這方面所作的貢獻,從中獲取教益。
令人感到不足的是,《辭書研究》在傳播辭書的基本知識方面還做得較差。沒有面向更廣泛的讀者。而在關于現(xiàn)代辭書學研究的內容上,則存在著“實”多于“虛”的弱點。這一弱點,也反映了我國辭書編纂界的一種現(xiàn)狀。我們的詞典編者們,埋頭于實際工作的多,而于理論上作鉆研的少。當然,這里也有其客觀因素。辭書編纂,是一項艱巨的精神勞動,一部大型辭書的編纂,通常需要數百名學者、專家、編輯和其他人員的參加,有的人不僅需要付出畢生精力和全部學識,甚至還需要一代人接一代人的努力方能完成。有不少卓越的辭書編纂家,常常是看不到自己主持編寫的辭書最后一卷的出版而已與世長逝,他們的編纂思想、理論與經驗,與他們的著作一起,作為文化財富,留給了后繼人去整理、發(fā)掘。因此,現(xiàn)代辭書學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資料與時間的積累;并且還須要有專門的學術機構——例如辭書學會的主持,才能有所成就。我們看到,在這樣的條件下,《辭書研究》還是作了可貴的嘗試。它陸續(xù)發(fā)表了《辭書學試論》(楊祖希)、《論詞典的類型》(王德春)、《釋“一”》、《釋“大”》(陳原)、《要有新的探索》(倪海曙)、《冷門與顯學》(尚丁)、《關于詞典學術語》(趙恩柱)等專論,對現(xiàn)代辭書學的輪廓進行了描述。這些探討引起了國內外學術界的興趣。葉圣老曾在一封信中說,他每期收到《辭書研究》,都要戴上雙鏡(老光眼鏡加上放大鏡),在窗前燈下,仔細閱讀。他的評語是:《辭書研究》是一本“不可沒有的好雜志?!倍O在奧地利的“國際術語統(tǒng)一委員會”,也曾向我國有關方面指名索討這本雜志。我們相信,在建立中國的辭書學方面,它在今后會作出更多的貢獻。
(《辭書研究》,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每期0.7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