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默
夏天到了野外,我必定會教孩子去尋蒲公英。這個時候蒲公英多半已成熟,又白又長的冠毛,從小果球里爆了出來,茸茸的象個白色天鵝絨毛小球,靜靜地躲在背風處。孩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便會象捉蜻蜓和蝴蝶一樣,屏著呼吸,輕手輕腳地湊近去,生怕會把它們驚醒,等到輕輕地把花球摘了下來,拿到嘴邊一吹,在驀地爆炸開來的歡笑聲中,那朵小絨毛球,一下子變成千百只羽鶴,隨風飄散開去。
這情景,總叫我想到一張吳凡的著色人物畫,沒有背景,只畫了一個嬌俏的少數(shù)民族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朵蒲公英,高高舉到唇邊,仰著臉兒一吹,畫面上有幾朵飛穗。那一年,也是這個七八月的夏天,是在蘇州一家小文物店里面看到這張小品。一看便神往,正要買下來,可是手腳太笨,給一個小女孩搶了去,嘻嘻哈哈地付了錢便藏起來,怕我有侵奪之意,不肯再拿出來,讓我從南京央求到羅湖橋頭,方才不大放心地拿出來給我再看一次,從此,叫我絮念至今,不得再見。
不明白為什么蒲公英情有獨鐘。也不是從早年讀過蔡希陶的短篇小說《蒲公英》開始,自然也不是吳凡,但是他們都豐富了我對蒲公英的想象,越覺得這個名字美麗,還有那些帶著小種子的纖纖茸毛,總是在日麗風和里漫天飛舞,更有那些玩蒲公英的孩子們,仰起小臉龐,嘟著小嘴在吹的情景,都很令人神往。
各種植物都有各自傳播種子的方法。郁金香的豆莢裂開,種子便會彈出去;罌粟的種子盛在豆蓬中,風來時便會翻倒,種子象粉末灑出來;森樹的小果是烏鴉的點心,種子在烏鴉的胃囊中隨處飛;芒草的種子帶著刺,強自勾在褲管要人將它帶走,很是討厭;只有蒲公英象神仙一般的飄逸,但等到盛夏里薰風一揚,種子便乘了千萬仙羽,東南西北,翩翩遠去,好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