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無名的小花

（蘇）安·普拉多諾夫

從前，我們這兒曾有過這樣一朵小花，他沒有名字，誰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孤零零地長在一小塊荒野上，那兒寸草不生，只是散布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放牧的牛羊走到荒野的邊上就停住了腳步，夏令營里的孩子們也從來不到那兒去玩。這兒好象是被生命所遺忘的角落。

當然，小花從石頭里吸收不到任何養(yǎng)分，落下的雨滴也沿著地面流走了，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滲透到花的根部?？墒?，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總是在默默地長啊，長啊，就這樣，他慢慢地就長大了。

白天，他一次又一次抵御著風的侵襲；夜里，他與石頭上凝結(jié)的露水作伴。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就是這樣日日夜夜地奮斗著，使自己能生存下來而不會死去。他耐心地忍受著饑餓和疲勞給自己帶來的痛苦。一天當中只有一個時辰，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感到格外愉快:那就是當黎明的晨曦從地平線上升起、紅紅的朝陽用溫柔的光芒親吻小花那些疲倦了的葉子的時候。

但是，盡管是默默無聞，他也不愿意憂郁地生活。所以，當小花感到悲傷時，他就把頭輕輕地一低，葉子稍稍下垂:他微微入睡了。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頑強地長大了。

仲夏，在他的頭部開了一朵花。在此之前，他長得就象一棵草，到了現(xiàn)在，才成了真正的花?；ò甑念伾悄菢拥臉闼囟智宄?、明亮而又強烈，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也可以說他是地上的一顆“星”:白天，開出來的花在和風中閃動著，美麗的花瓣反射出一道道太陽的光芒；夜里，盡管伸手不見五指，可遠遠地也可以看到他。每當有陣陣清風吹過荒野，他晃動著身子表示感謝:風兒帶走了他的芬芳，也帶走了他給大自然的問候。

清晨，有一個小姑娘從荒野邊上走過。她叫達莎，是和小伙伴們一起在夏令營中生活。夜里，她夢到了媽媽，天剛蒙蒙亮，她就醒了。因為想媽媽她感到寂寞，于是，就給媽媽寫了封信。她想把信送到營地附近的小火車站去郵，這樣，媽媽就可以早一點收到她的信了。

走到荒野邊，達莎聞到一股從未聞到過的淡淡的清香。香味從哪兒來的呢?她朝四周看了看。

小路邊上長了一些草，附近什么花也沒有，荒野上光禿禿的。可是，從那兒吹來的風卻夾帶有一股奇妙的清香，好象有什么小精靈在默默地招呼著她。達莎想起了一個童話。那還是在她五、六歲的時候，媽媽給她講過的。媽媽說，世界上有一種小花，當她想念自己的媽媽——野玫瑰而感到寂寞時，他并不哭，而是散發(fā)出一陣陣特殊的清香，送走自己的憂愁、送去對母親的思念。

“啊，說不定這兒也有朵小花，他也象我一樣，因為想念媽媽而寂寞了吧?”

達莎向荒野走去，在一塊石頭旁邊，終于找到了這朵小花。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花——無論在田野上、森林中、林蔭路旁、植物園內(nèi)，還是在書本、畫冊、電影、電視里，從來還沒見過。她坐在地上，靠近小花輕聲地問道:

“你怎么長在這兒啊?”

“不知道，”小花回答道。

“這里別的什么花、草都沒有，那你是怎么長大的呢?”

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還是不知道小姑娘在說些什么。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人的聲音，也是第一次看到人。但是，他不愿意用沉默來表示回答，使小姑娘感到寂寞。

“究竟為什么，這很難說。”小花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達莎又問。

“從來還沒有人給我起過名字，”小花搖了搖頭，“我只是自己活在這兒。”

達莎轉(zhuǎn)了一下頭，看了看四周的荒野。

“除了你，這兒只有石頭!”達莎叫了起來?！澳阍趺醋约汗铝懔愕厣钤谶@兒?!不僅沒枯萎還長大了，你是怎么生活的啊，小花?你長得這樣瘦小，不想念自己的媽媽么?……”

“不知道，”小花還是這樣回答。

達莎用雙手輕輕地扶住小花的葉子，吻了吻他那清澈、明亮的花瓣。

第二天，夏令營的孩子們都來了。達莎領(lǐng)他們來看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還沒到荒野，離小花還有段路，她就讓小伙伴們停了下來。

“好好聞一聞，小花的味是多么香啊，這就是那朵小花發(fā)出來的?！?/p>

少先隊員們久久地站在小花的周圍，象圍看一位英雄似的，一個個的眼里都充滿了愛慕的目光。

他們想把小花生存的環(huán)境徹底改善一下。這樣，他就能很好地生存、休息、長大，生育出更加美麗的下一代。這樣，未來就會更美好，小花就會開得更加鮮艷、奪目，因為無論在其他什么地方，都未曾有過這樣頑強而又美麗的，沒有名字的小花。

孩子們整整干了四天。他們搬走了石頭，翻了翻地還施了點肥料。后來，他們的宿營地遷到林邊的草地上，要到森林里去采蘑菇了，就再也沒到荒野上來。只是達莎跑了好一段路又來看看他。夏天結(jié)束了，他們就要回家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達莎是來和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告別的。

整整一個冬天，達莎一直惦著荒野上這朵沒有名字的小花。第二年的夏天一到，達莎又來到了這個夏令營。剛剛放好了行李，她就立刻向荒野走來，探望那朵沒有名字的小花。

離荒野還有段路，她一眼就看出荒野完全變了:原野上長滿了綠草和鮮花，片片彩蝶在花間起舞，“叫天子”、銀雀在草叢間飛來飛去?；▍仓袀鱽黻囮嚪枷悖欠N香氣跟那朵頑強的小精靈——沒有名字的小花所發(fā)出的香味差不多。

可是，去年的那朵生長在礫石間的小花已經(jīng)不在了，也許，他是在去年的秋天死去了?達莎找到小花曾經(jīng)生長的地方——那塊沒法搬走的石頭旁邊。她默默地坐在石頭上，很有些傷感。新生出來的這些花雖然也很鮮艷，但總沒有去年的那朵小花好看，那朵沒有名字的小花終于沒有等到她的歸來。達莎站起身來，慢慢地往回走。

突然，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離她不遠，在緊緊擠在一起的兩塊石頭中間長著一朵小花，花瓣的顏色是那樣的樸素而又清澈、明亮而又強烈，就跟去年的那朵小花一模一樣。不!應當說比他更強壯、更可愛:因為這朵小花是從夾得緊緊的石縫中間長出來的!他的生命力是那樣的頑強、剛毅，就象他的父親一樣。不!應當說他比他父親更有力量，因為，他是生長在石縫中間啊!

就象有靈魂在驅(qū)使著這朵小花一樣，隨著達莎越走越近，“兒子”一這朵新的、沒有名字的小花在清風中把身子探向了達莎。他用自己特有的芬芳，他用這種默默無聲的語言，召喚小姑娘到自己這兒來……

劉力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