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瀟瀟
秀水朱彝尊以力主“清空”而開清初浙西詞派。以前讀他的作品不多,印象深的,只有《憶少年》一闋:“一鉤斜月,一聲新雁,一庭秋露。黃花初放了,小金鈴無數(shù)。燕子已辭秋社去。剩香泥、舊時(shí)簾戶。重陽將近也,又滿城風(fēng)雨?!庇浀谜娴木壒剩幻嬉蛄怂鼷惪∷N(yùn)無限,一面也因它可以印證“清空”之說吧。又知詞評(píng)家有盛稱竹
冒廣生《小三吾亭詞話》稱:“世傳竹
蕭郎歸也,又燒燈時(shí)節(jié)。白馬重嘶畫橋雪。早青綾幛外,含笑相迎,花枝好、繡上春衫誰
齊心耦意。下九同嬉戲。兩翅蟬云梳未起。一十二三年紀(jì)。春愁不上眉山。日長(zhǎng)慵倚雕闌。走近薔薇架底,生擒蝴蝶花問。(《清平樂》,這一首,《詩詞選》中也錄了的)
雋語短章,似無用力處,卻是天然生色,風(fēng)情如活。其中好處,細(xì)細(xì)摹尋,自然會(huì)得,不消人妄置一詞。陳廷焯評(píng)《靜志居琴趣》說:生香真色,得未曾有。匪獨(dú)晏、歐所不能,即李后主、牛松卿亦未嘗夢(mèng)見。雖嫌過譽(yù),卻也有幾分道理。
朱氏生值明清易代之際,雖于仕宦之家,但已家道中落,頗為窮困所窘。十七歲即入贅馮宅,此后乃輾轉(zhuǎn)依人,游幕四方。五十歲方以布衣舉博學(xué)鴻詞,而又仕途顛頓,十?dāng)?shù)年即罷官歸里了。故竹
菰蘆深處,嘆斯人枯稿,豈非窮士。剩有虛名身后策,小技文章而已。四十元聞,一丘欲臥,漂泊今如此。田園何在?白頭亂發(fā)垂耳。空自南走羊城,西窮雁塞,更東浮淄水。一刺懷中磨滅盡,回首風(fēng)塵燕市。草
我偏愛的,仍是《靜志居琴趣》一編。這倒不盡是受了陳廷焯的影響,止思碌碌塵世之中,能葆此一片柔腸,得存這至情一境,也就堪慰平生了。至若愁無那,淚無那,恨無那,情之所鐘,畢竟如何,倒可不問的。想“豪放”“婉約”之說,如不用以區(qū)分詞風(fēng)詞派,似正可移作人生兩種境界之稱。豪放是氣,婉約是情,氣未必盡屬男兒,情未必專屬女兒,兼而有之,人生得完足矣。
“一縷金風(fēng)飄落,添幾點(diǎn)、豆花雨?!敝荡饲寰盁o限之時(shí),“坐愛水亭香氣”的,不是竹
(《曝書亭詞》,夏承燾主編,吳肅森編校,廣東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七月第一版,3.65元;《朱彝尊詩詞選》,羅仲鼎等選注,浙江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十月第一版,3.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