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俞金鳳
年輕,是不是很容易沖動很容易憤怒呢?
我曾經(jīng)在23歲那年,顫抖著手用木條封死大門。
那天,我的精神耗弱到極點。我被三個幼兒累得夠嗆,只想躺在床上歇息,讓頭腦靜一靜。我只想休息那么一會兒,只要10分鐘……真的,就10分鐘,可誰能幫我呢?
挨到傍晚,丈夫下班回來?;蛟S我是存著點兒依賴心理,想把孩子扔給丈夫看管,如此一來就可以喘口氣,舒緩一下心情。
可是事情的發(fā)展和我的預料完全不同。丈夫吃飽飯,揩抹嘴角油膩,準備開溜啦!
我抱著小貝比,望著滿桌的杯盤和敲打著碗筷的一對小兒女,剎那間,肝火旺升,我情緒激動地告訴丈夫,夜半12點,我就用木條封死木門。
丈夫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瀟灑地甩著西裝外套走出門去。
做為一個女人,我忍不住痛哭了一番。
接下來,為了孩子我必須恢復正常,我喂飽他們,講故事給他們聽,直到哄他們睡著為止。
等我一個人靜下來,不知怎地,那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得特別緩慢,存在我心底的竟是我極不愿意盼到的夜半12點正的時刻。我惶惶然地等待著,一顆心極度不安、噗噗地跳著,已經(jīng)不像往常那般柔情蜜意地等待著丈夫的夜歸。
11點鐘,我按捺不住心底那股要毀滅世界、要天翻地覆的沖動,下樓尋找木條。后院還有丈夫釘雞籠用剩的木條,取來大釘,11點30分左右,再也無法等待啦!我瘋狂地用顫抖的雙手,將木條一橫一豎地釘死在門板上,直到筋疲力竭為止。
11點55分,樓下傳來鑰匙鉆入鎖孔的細微聲響,我立刻熄了樓上燈火。緊接著那拍門聲從小雨點到風狂暴雨,并挾著用腳踹、用腳踢……
我靜坐,卻幾度崩潰不能支持。不一會兒便引來左鄰右舍張望。最初,人們相信這家女人睡著了,便輪流上陣喊話;半小時過去,人群累了,便索然無趣地散去,留下丈夫單槍匹馬地奮戰(zhàn)一會兒,也就頹喪地離開。
天一亮,我茫然了,我如何面對封死的木門?
我替洗衣婦啟開后門,丈夫便跟著進來,我嚇一大跳,因為他帶回來豆?jié){、蘋果、燒鴨……,仿佛未曾經(jīng)歷過昨晚的事。他拿起工具去撬開木門封條,木門一開,陽光便嘩啦啦地潑進來,好奇的鄰居正在我家門外站崗。
丈夫?qū)鹤诱f,去動物園玩,要媽媽別做飯啦!我也只好假裝我未曾封門。我們推著幼兒車經(jīng)過站在門口等著看熱鬧的鄰居面前,丈夫忙著點頭微笑,我心底迷惑啦:“昨晚我做惡夢了嗎?”
(謝小冰、汪慧摘自《海外星云》1994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