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方
一看到拉煤,我的思緒就會被拉回到二十多年前故鄉(xiāng)的一條路。
那時,我在中學讀書,除每月家中給8元5角生活費外,幾角錢的零用都沒有,想訂書報是很難的。
我想訂閱報刊,只好扣下菜費。學校為了節(jié)約經(jīng)費,不再雇用外單位的人拉煤,而由學生自己拉。學校規(guī)定:拉100斤煤,給4角錢跑腳費,那時我才15歲,最多只能拉500斤煤。
一年夏天的周末,我從老鄉(xiāng)那里借來一輛平板車,與同學去城鎮(zhèn)拉煤。過了鐵路,就是慢下坡,大約有3里地,這是拉煤最輕松的一段。我輕輕地向前小跑著,后面較重,前面輕,我壓著雙桿。
前面的同學越跑越歡,距離越來越大,離學校還有8里地時,我已落后他們兩里地,我有點沉不住氣了。
快上大慢坡時,前后都沒有人,已是晚上10點多了。我一鼓作氣向上沖刺,不敢直上,只走“之”字形,我累得腰酸腿痛,滿臉汗水。
到了大坡中間,我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又恐怕車滑退下去,立即橫過車慢慢停下,趕忙取下兩塊煤墊在輪胎下,我大口地喘著粗氣,坐在地上,守株待兔。
此刻我才得知人生求學的艱難,倘若父親知道我現(xiàn)在的處境,決不會允許我這樣干的。
似乎聽到后面有人說話,我高興得跳了起來,分辨出是班里兩個同學。我大聲地喊著:“新才!加油!我在前面等你?!?/p>
當我拉著車,他倆在后面推車時,我并不感到輕松,也許勁都用光了。我將雙手吐點唾沫,緊握雙桿,低著頭,彎著腰,邁著艱難的步子在大坡上移動著,這煤好像一座山壓在我身上。
夏夜很靜,下弦月上來,月光如銀傾瀉在大地上,田野村莊像是披上了一層輕紗,蛐蛐蟈蟈不時在草叢歡唱著。路坑坑洼洼,煤車吱吱亂叫,我也晃晃悠悠,默默地向前拉著,誰也沒有氣力說話。我的心情很沉重,老鄉(xiāng)明天早上還要用車,為了掙一、兩元錢訂書報學知識竟是這樣難。
當我用自己辛勤的汗水領取這兩塊錢的時候,心里無比的激動。那錢從會計手里傳給了我,我緊緊地握著,生怕它飛掉,我小心翼翼地將它裝在口袋里。
離開財務室時,我將錢鄭重其事地掏了出來:“陳會計,下季度我要訂《中國青年報》和《世界知識》,現(xiàn)在就把錢給你?!?/p>
“不留幾角錢零花嗎?”他有點驚訝道。
我搖了搖頭。
用拉煤掙的錢,我先后訂閱了十多種報刊,是全校學生訂報刊最多的一個。
報刊來后,我逐行逐字閱讀、琢磨,吸收其中的營養(yǎng)。報刊使我懂得了生活,了解了世界。
(王風緒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