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詩
赴宴,是美事:在海外赴宴如何?請看筆者親身經歷的幾個例子。
一次,筆者有幸在加拿大首都恭逢盛會,該國有關部門宴請幾十個國家的科學家。這是公務宴會,算是很隆重了吧!肚子里餓癆了許多天,不由打起精神,興沖沖前往赴宴。
餐桌邊坐定下來,瞧見面前放了三副刀又,心中明白,今天晚上有三道大菜,可以大嚼一通,慰勞一下受盡委屈的肚腸了。
誰知,眼巴巴盼來第一道菜,竟是生洋白菜加胡蘿卜片。天哪!這是喂兔子吃的呀。我素來不喜歡吃這種東西,只好輕輕推開,耐心等待第二道菜。經驗告訴我,那是一餐的主菜。必定含糊不了。
第二道菜端上來了,是一大塊烤牛排。焦黃的顏色,噴鼻的香味,的確能夠刺激食欲。我忙不迭緊握刀叉向它進攻。用力切開。仔細一看,不由暗自叫聲“不好!”
原來這塊牛排半生不熟。外面烤焦,里面還帶著鮮紅的血絲,實在沒法領教。莫奈何,只好連聲推說早已吃飽了,裝作笑瞇瞇的樣子,眼看那些生就狼牙鐵腮的碧眼兒們津津有味用力嚼咬,自己咽一口涎水,再耐心等待第三道菜上餐桌。
最后一道菜終于上桌了,想不到竟是一盤冰淇淋。說實在的,老外的冰淇淋的確不錯,只是來得不是時候。管它呢!暫時把這冷冰冰的東西填一下肚皮也好,一口氣吃得精光。結束后,與主人笑臉握手,立刻落荒而逃,趕回去泡兩包方便面。祭一下受氣受累的五臟廟了。
另一次宴會也在渥太華,是該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哈里森夫人特地為我舉辦的。她親自下廚,約來一幫作家、出版家,熱熱鬧鬧吃一頓晚飯。
“官宴”早已領教,這種家庭便宴該會隨和得多,可以讓客人吃飽,富于“飲食文化”精神了吧!
我猜想得不錯。這位堂堂作協(xié)女主席拴上圍裙,果真談笑風生,與令人坐立不安的正式宴會不同。但是。一切講究實際,必須吃食下肚,才能最后圓滿劃一個句號。
她手托兩個大盤子走過來了。原來這是她的拿手好菜。親手烤制了兩種紅黃顏色各異的薄餅。每片厚約2毫米,不及一根小手指長。
這天我是貴賓,主人首先走到我的身邊,笑容可掬地問我要多少?此時此刻我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竟隨口應答道:“各要一片。”哈里森夫人聽了,十分認真地在我的盤內端端正正放下紅黃薄餅各一小片。隨即托盤而去,逐一向其他客人分發(fā)。
我是地質漢子出身,除了患過甲狀腺機能亢進別無毛病。對曾經有過甲亢病史的人來說,這兩小片喂幼兒園孩子似的薄餅何足道哉,她還未在席間分發(fā)完,我早已一口吞下,圓圈下肚了,眼巴巴瞅著她,想再來幾十、百把片,方能消除饑餓、安慰肚腸。
誰知,主人卻只談小說、拉家常,再也不問我是否還要一些。看其他人,吃了盤中餐。也不再開口索取。頓時心知不好。這里講究說一不二,哈里森夫1人尊重我的意愿,決不會再做違背客人心意的事。也許在她的心中,我就是這樣“文雅”吧!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也只好裝做吃得很飽,和主人暢談文學到天色黑盡,再趕快回去泡方便面。這一次的教訓是,想吃多少就老實說,不要講客氣,最后落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是,有的洋宴會也并非如此刻板不移。
有一次在日內瓦,應韓素音之約參加一次宴會。在座都是瑞士上層社會名流,也有一些各國駐聯合國歐洲總部的外交官,中國首席代表及柬埔寨代表西哈努克的兒子也在座,規(guī)格可謂高矣!可是這不是正式宴會,氣氛竟非常隨和。大家在席間隨便聊天,盤內食物吃完了,就動手取放在桌子中央的菜肴,倒也飽餐了一頓,毫無再補充方便面的欲望。
其實,大多數場合吃飯都很隨便,可以管飽,絕對不成問題。如果你假客氣,只能怨自己。
不過,任意取食有一條嚴格的規(guī)矩,決不允許有一丁點兒浪費。
我曾在一個荷蘭朋友家中多次進餐。她是一位知名教授,并有貴族身份,家中富麗堂皇頗有資產??墒俏彝笛劭此瑥膩矶及驯P中的食物殘渣剩水吃得精光大凈。那種“三光”技術令我佩服不已。我學著使用刀叉、湯匙,怎么也不能把盤子掃得“光潔如鏡”,想來是他們從小練就的一身絕技吧!
不僅對付盤中餐如此,每砍上桌的食物似乎算準了食客們的胃客量。都做稃恰如其份,沒有一丁點兒倒進泔水缸。面對如此番邦規(guī)矩。我這個來自堂堂東方札儀大國的代表不禁汗藏了。域想起我們的宴席上,一座座盤碟堆起來的“金字塔”,廚房里一個個大泔水缸,實在羞愧得無地自容。
要知道,不僅在家宴上如此,在餐廳里請客吃飯,萬一吃不完,也必須“吃不完兜起走”,請服務小姐打包帶回家。絲毫也不傷什么面子。
吃飯講排場、講面子,真害死人!
在伊斯蘭教的國家赴宴。另有一番尷尬處。我曾在哈薩克斯坦多次赴宴,面對大盤馬內、羊肉、驢內。不知該怎樣下口。要知道,在國內,我連北京東來順涮羊內、西安羊內泡饃也不敢領教的啊!席間。我只好大嚼又干又硬的面餅,大喝特嚼加糖的紅茶,過了一番苦行僧似的“自我虐待”生活。
有什么辦法呢?不吃羊肉,愣往伊斯蘭教國家跑,只有“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