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俄］屠格涅夫

世間曾有一個小丑。

他長時間都過著很快樂的生活；但漸漸地有些流言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說他到處被公認為是個極其愚蠢的、非常鄙俗的家伙。

小丑窘住了，開始憂郁地想:怎樣才能制止那些討厭的流言呢?

一個突然的想法，終于使他愚蠢的腦瓜開了竅……于是，他，一點也不拖延，把他的想法付諸實行。

他在街上碰見了一個熟人——接著，那熟人夸獎起一位著名的色彩畫家……

“得了吧!”小丑提高聲音說道?！斑@位色彩畫家早已經(jīng)不行啦……您還不知道這個嗎?我真沒想到您會這樣……您是個落后的人啦?！?/p>

熟人感到吃驚，并立刻同意了小丑的說法。

“今天我讀完了一本多么好的書啊!”另一個熟人告訴他說。

“得了吧!”小丑提高聲音說道?！澳趺床缓π?這本書一點意思也沒有；大家老早就已經(jīng)不看這本書了。您還不知道這個?您是個落后的人啦?！?/p>

于是，這個熟人也感到吃驚——也同意了小丑的說法。

“我的朋友某君真是個非常好的人啊!”第三個熟人告訴小丑說?！八嬲莻€高尚的人!”

“得了吧!”小丑提高聲音說道。“某君明明是個下流東西!他搶奪過所有親戚的東西。誰還不知道這個呢?您是個落后的人啦!”

第三個熟人同樣感到吃驚，也同意了小丑的說法，并且不再同那個朋友來往。總之，人們在小丑面前無論贊揚誰和贊揚什么，他都一個勁兒地駁斥。

只是有時候，他還以責(zé)備的口氣補充說道:

“您至今還相信權(quán)威嗎?”

“好一個壞心腸的人!一個好毒辣的家伙!”他的熟人們開始談?wù)撈鹦〕罅??！安贿^，他的腦袋瓜多么不簡單!”

“他的舌頭也不簡單!”另一些人又補充道?！芭?，他簡直是個天才!”

末了，一家報紙的出版人，請小丑到他那兒去主持一個評論專欄。

于是，小丑開始批判一切事和一切人，一點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手法和自己趾高氣揚的神態(tài)。

現(xiàn)在，他——一個曾經(jīng)大喊大叫反對過權(quán)威的人——自己也成了一個權(quán)威了，而年輕人正在崇拜他，而且害怕他。

他們，可憐的年輕人，該怎么辦呢?雖然一般地說，不應(yīng)該崇拜……可是，在這兒，你試試不再去崇拜吧——你就將是個落后的人啦!

在膽小的人們中間，小丑們是能很好地生活的。

(常樂摘自《世界文學(xué)隨筆精品大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