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桂琪
父親不會寫信。這是我上初中時就從母親那兒知道的。母親告訴我,她和父親相識以后,父親便到浙江當(dāng)兵去了,且一去四年。這期間父親也常給母親寫信。但每一封信總是那么幾十個字,從來寫不滿一張紙,并且連內(nèi)容也幾乎是相同的,“干巴巴的,看起來一點兒勁都沒有”。
可有一次隔了三個月母親才收到父親的信。打開一看,竟然是滿滿的兩張紙,母親說,那次她真的非常高興。但是后來才知道,父親因受傷住了醫(yī)院,信是他說著讓別人代寫的。母親說到這里,父親總是說:“哪有這回事?!?/p>
后來,我上了大學(xué)。獨自一個人來到南方的一個城市。兩周以后,我收到了父親的一封信。打開一看,短短幾行,一張紙沒寫滿。但我卻連續(xù)讀了好幾遍,總覺得每一句話都是那么沉甸甸的。再后來,每隔不長的一段時間,我總能收到父親的來信??墒?,每一封信總是那么短短的幾行字,并且封封信內(nèi)容幾乎相同。這時,我想起了母親所說的那句話:干巴巴的,一點都不想看。再看看同學(xué)收到的天南海北家人的來信,都是那么滿滿的幾張紙,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看家信了。
春節(jié)放假回家,我對父親說:“爸,你寫的信我都背過了,以后沒事你就甭寫信了?!惫?,回校后好長時間沒有收到父親的來信,只收到一張匯款單。那時,我的心里竟然空蕩蕩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終于,我拿起了筆……時間不長,我又收到了父親的信。這時讀起信來卻是第一次讀信的感覺。特別是里面的一句話使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不能給你太多,生活的道路靠你自己去走,累了的時候,想一想你還有一個家……以后每隔一段時間,我又可以讀到父親那“干巴巴的幾行”家書了。
母親沒有騙我,父親真的不會寫信。
(崔澗迎摘自1996年10月23日《濰坊廣播電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