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艷
為了逃避一種心理責難,每次從這座城市返京,我都盡量避免與老師見面。李老師是我高中時的班主任,沒能在他的悉心教育下直接升入高等學府,使我一直難以原諒自己。老師姓李名永泉,“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就成了我最深的記憶。
三年,小城的林蔭以統(tǒng)一的姿態(tài)綠過又黃過;而我總在每一個黃昏,悉數(shù)秋天的腳印,想象著我和我的老師行走在同一片夕陽之下,幻化給世界以美麗的背影。
時間和步履的匆忙也沒能攻破我們還當再見的誓言,所以,在街道邂逅老師的那一刻,我并不驚訝。世界很小,老師很早就這么說了。四周的景物又一次熟悉起來,軟軟潤潤的涼風弄得我耳朵眼兒發(fā)癢。我想我聞到了海的氣息。
沒有言語。我們彼此凝視。三年,老師更添成熟男人的韻致,迎著風的笑容是飽讀詩書之后的愜意和坦然。還是那樣的笑容!我感嘆著老師對我的寬容。
我聽到風的聲音,它緩緩地、緩緩地,小貓似地慢慢爬來。
為什么不回學??纯?
孤雁哀鳴的蒼涼,如冰粒一樣灑滿我全身。我的心抖了抖。我無法說出我的理由。
落葉,開始空空蕩蕩地飄向這條街道。街的盡頭,站著偶然相逢的我和老師,我們像在發(fā)掘《黃昏》一樣的題材,拂過泛黃的照片展顏一笑。其實,一切又多么實在。
我依然沒有承諾。
我知道,我的學校仍在那高高的北坡,我的老師,也在的。
初秋的風一直一直地吹,濡染了我滿身的風的味道。生命中很多東西,本來就是這樣。
(劉慶剛摘自《重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