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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在大連

      2000-03-31 03:18韓石山
      清明 2000年6期
      關鍵詞:作家

      韓石山

      作家可開的會,最多的是筆會。筆會熱鬧,真正有意思的,還是那些不太大的正式會議。一九九七年夏天,中國作協(xié)在大連召開的中年作家座談會,就挺有意思。

      中國作協(xié)給了山西作協(xié)兩個名額。黨組讓詩人張不代參加,老張問我愿意不愿意去。大連是去過的,再去一趟也無妨,我說只要機關報銷路費,去就去。老張是作協(xié)黨組副書記,我是普通作家。

      我們去了,七月二十日到的。住棒棰島賓館。

      下了飛機,去賓館的路上,但見兩旁全是或緩或陡的山坡,蓊郁的林木,翠綠的草地。隔不多遠,便是一個不規(guī)則形的花壇,有的像逗號似的那么隨意地一撇,有的像懶貓似的臥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護欄也沒有磚臺,就那么散漫地嵌在草地上又與草地融為一體。遠處隱約可見尖頂?shù)难蠓?,抬頭便是碧亮的藍天。還沒進入市區(qū)已讓人興奮起來:不是到了大連而是到了北歐的什么名城。

      迎賓路。一閃而過的路牌。這名字沒起好,小家子氣了,等于說這些都是特意裝飾起來叫外人看的。若像個普通路的名字就好了??梢晕难劈c,可以響亮點,甚至不妨村俗,只是不能這么實在,把心里想的全寫在臉上。

      住九號樓。我和老張一個房間,345號,樓道的盡頭往回數(shù)第二個門臨海的那一面。

      我們早去了一天。十四號才是正式報到的日子。

      第二天上午,我和不代去市區(qū)玩。十年前,我曾來過大連?!度嗣裎膶W》在金州召開筆會,山西參加的是我和權文學,一位兄長似的朋友,對我又像弟弟一樣的聽從。筆會期間,我們曾一起來市里玩。記得在廣場的一個小書亭里,我買了一本《周作人回憶錄》。這次和老張也去了書店,沒什么好書,只買了本《民國世說》,閑下來有個翻看的。

      又去了友好廣場和市府廣場。這兩個地方的舊貌依稀都還記得,只是漂亮得多了。尤其是市府廣場,原來絕沒想到它會這么大。蘇軍戰(zhàn)士銅像,還那么端著手中的槍,黑糊糊地站著。

      廣場的一角,灰色的鴿子在人們的腳下覓食。有人喂點什么,鴿子就過來啄食。不代買了一包玉米,蹲下伸過手臂,往地上輕輕地撒著。鴿子圍了過來,我給他照下一張“熱愛和平”的相。輪到我了,玉米一樣,動作一樣,嘴里的咕咕聲還要更動聽些,那些灰羽毛的小家伙就是不肯過來。沒辦法,不代只好為我照了一張“祈禱和平”的相。

      天太熱,我們買了礦泉水,坐在樹蔭下歇涼,一面觀察和品評著來往的姑娘。

      個子高,著裝素淡,或許是天氣太熱吧,大都顯得懶懶散散。沒什么很出色的。遠遠看見一個還看得過眼的,心里祈禱著可別讓入失望,走近了,不是膚色暗淡,就是衣衫不整,暗罵今天怎么就這么沒福氣。間或過來個確有幾分姿色的,一看那穿著和行囊,又分明是個來旅游的。后來我們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天氣,真正漂亮的本地姑娘,是不到這兒來的,要么不出門,要出門也會“打的”。

      沒什么逛的,開飯前我們回到賓館。晚飯后去海邊散步,風太大,轉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獨自在四樓的平臺上站了好久。海在不遠處響著,似乎能看到黝黝的波光。只有面對大海,你才會真正發(fā)覺自己的無能,渺小。五十歲的人了,仍是一事無成。少年時的志向,正如同遠處海上的漁火,明滅不定,很快就會消逝得蹤影全無。

      在故土你覺得困窘,離開了故土你才知道,你真是飄零天涯的孤客,連困窘也是難得的福氣。

      七月十四日晚飯后,開預備會,讓都去。

      我沒去,當天下午,林建法先生約賈平凹和我?guī)讉€人去市內,參觀邢良坤先生的陶器作坊。林建法是《當代作家評論》的實際負責人,知道這兒開這么個會,特地從沈陽趕來的。同來的還有雜志社的老主編陳言先生。大概是邢良坤先生要見見賈平凹,建法和平凹不熟,托我聯(lián)系。我和平凹先前相識,好久沒有交往,他又在病中,這次是抱病而來的,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總算給了這個面子。

      邢良坤是一位頗富傳奇色彩的陶器工藝家,沒上過什么學,精心鉆研,對陶藝別有會心。曾去日本傳授陶藝,日本的陶藝專家對他佩服的不得了,沈陽的魯迅藝術學院,特邀他去為學生開講座。

      客廳旁邊是個小展廳,擺滿了他的作品,造型古樸別致,令人目不暇接。我對此道一竅不通,平凹看的蠻有興味。參觀后,主人送我們每人一個陶罐,據(jù)說是很珍貴的。天色向晚,又一起去一家海鮮館用餐。

      宴飲間,我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不知提起什么,邢良坤說,上大學有什么用,上了大學的一個比一個蠢。我就坐在他旁邊,接上話茬說:

      “老邢,這話得上過大學的人說,你沒上過不能這么說?!?/p>

      我的口氣太嚴肅了,老邢沒再說什么,心里怕不會怎么舒服的。這么一來,我反而不自在了。他或許并無深意,不過是平日這樣的粗話說慣了,順嘴便說了出來。我也太較真了。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末后還要斥責人家。

      回來時,預備會已結束了。

      聽說翟泰豐書記在會上說:二十世紀快結束了,我們一定要畫個完滿的圓圈,阿Q沒有把那個圓圈畫圓,我們一定要畫得圓圓的。真是太妙了。一級是一級的水平,領導畢竟是領導,光這一點就讓人折服。

      十五日早飯后,正式開會。會場在另一座樓里,離海邊很近。有車送,很少有人坐,大都游游蕩蕩地走了去。

      會場在二樓上,一個中等大小的會議室,能容納六七十人。格局很特別,分高低兩層,兩層相差約二尺,有臺階可上下。低層是個長長的橢圓形,中間用桌子圍成個相應的橢圓形的圈,只是小點,圈外是皮椅,可坐人。低層之上是高層。沿低層橢圓形的外沿擺桌子,桌后是皮椅??块T口的一角,留有出口,可供低層的人上下出入。高層的地面與門外的地板平。有空調,有紫紅色窗簾,空調開得很足,覺得有點冷。吊頂上的洞孔里,橘黃的燈光,威嚴地俯瞰著整個會場。

      聽說棒槌島賓館是國賓館,真猜不出這個會議廳是開什么會用的,我坐在里面,有種怪異的感覺。

      昨天晚上老張給我說,那會場高貴極了。當時還不明白,一個空會場怎么個高貴,現(xiàn)在才知道,詩人的感覺是對的。因為除了設備之外,它還讓高貴者得到了高貴的感覺。

      我們進來之前,每個桌面上都放好了立牌,印著該落座者的姓名。

      我和老張在上層,靠門口的地方。

      坐下后,便發(fā)現(xiàn)名堂了。下層靠會標的那頭,坐的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的負責同志。接下去從兩邊開始,依次是當今有名作家,或職務高,或作品好,或影響大,沒有一個是白去坐的。

      一報到,就給每人發(fā)了一個大書包,里面有幾本新出版的書。記得有《人間正道》、《兵謠》,還有秦文君的《男生賈里》、黃蓓佳的《我要做個好孩子》,共七八本?,F(xiàn)在這些作家都坐在下面。后來聽說,有人對這樣的坐法不滿意。我倒覺得沒什么,內衣就該穿在里面,外衣就該穿在外面,各得其所,各盡其用,“人

      間正道”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

      開會如儀。從十五日下午到十七日全天,不是大會發(fā)言,就是外出參觀,中間還有一次市里的宴請,一次篝火晚會。

      每次發(fā)言,都是會議主持人按名單指定。

      十八日上午,挨著劉兆林先生了。聲音不高,東北話的味兒很濃,倒也聽得清。起初似乎是說,多年前從部隊轉業(yè)到地方,當了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后,原以為作協(xié)是個清閑單位,可以一面工作,一面寫作,沒想到每天得坐班,事情又瑣碎,很難靜下心來寫什么。后來不知怎么轉到對這次會議的感受上了,說他思謀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給他發(fā)的書,是“樣板書”??磥硭窈笠驳媒又@些樣板的樣子來寫了,只是擔心自己寫不下這么好,怕要辜負領導的一片苦心了。

      哈,真有敢說話的。

      前面有了車,后面就有轍。再有人發(fā)言,提到發(fā)的書,就不再說“會上發(fā)的書”了,多借用兆林發(fā)明的“樣板書”這個新詞兒。終于惹得一位負責同志提出近似哀求的警告:“請別再說是樣板書啦?!?/p>

      也有不聽的,照用不誤。還是贊頌的多。會議畢竟是有組織的行為。對秦文君、黃蓓佳兩位女作家的少兒題材的長篇小說,沒人有不恭之語。這年頭,肯給孩子們寫作的作家,總是叫人敬重的。

      下午,主持者點名,讓我發(fā)言。上午快完的時候,陳建功就讓發(fā)言,我沒說。不是嫌時間安排的不妥,也不是無話可說,是不想說。山西與會的三個人,張不代是領導,張平是坐前排的人,我不過是個僥幸與會者。老張已幾次跟我打過招呼,會上不可亂說。他真是小看我了。我哪會那么不識相。我固然愛說風涼話,但說風涼話也得有興致,若連興致也沒有,自然就什么話都不會有了。什么本事都沒有,連自個的嘴還管不了么。原以為上午不說,就推過去了,沒承想,下午換了主持人仍不罷休。事已至此,再推也不好,那就說說吧。

      順著領導的旨意說,違拗心性,逆說犯不著,空說又丟自己的人,那就說點既相關又不相犯的吧。略一思索,便說開了:

      “文學上的問題,永遠也探討不盡,多探討一次總有多一次的好處。這兩天幾位作家的發(fā)言,更多的還是從社會責任感上講的。不是說這個問題不該講,什么時候都該講,而是說,這樣的問題對中年作家來說,該解決的已經(jīng)解決了,沒解決的怕也難解決了。還有些人,是從藝術追求上講的。這是作家的本分。我認為,對文學創(chuàng)作,還可以從別的角度來理解,來追求。

      “記得前些年,大家都在爭著讀《圍城》的時候,我的一位學理工的同學,是中學同學,后來考上一所有名的理工大學,看過《圍城》后對我說,錢先生的這部書,把人類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智慧推到了一個極致。這話說得太好了,發(fā)人深思,能拓寬我們的思路。事實上,每個人的創(chuàng)作,都是在與自己的智慧較量,看能不能將自己的智慧推到一個極致。進一步說,也就是在努力著,看能不能將人類在這方面的智慧推到一個極致。我希望在座的朋友,以后寫作時,既要考慮到社會責任感,也要考慮到藝術的完美,同時也附帶的考慮一下,看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充分體現(xiàn)了自己的智慧,達到了人類在這方面已經(jīng)達到的高度。即使不能把人類的智慧再往前推一步,至少也要把自己的智慧推到一個極致。”

      沒有看表也能估摸出來,不會超過五分鐘。不是我多么聰明,是我知道什么地方該說什么,該怎么說。林語堂先生說過:發(fā)言應像女人的裙子似的,越短越好。我家鄉(xiāng)有句俗話,是勸告那些多言多語的年輕人的:有這口氣暖暖肚子比什么不好?短,別逞能,該是在這樣的會上發(fā)言的訣竅。人家原本也不過是讓你領略一下“皇恩浩蕩”罷了,再說,在座的哪個不是心雄萬夫,不可一世的人,誰是聽你布道的?

      接著是張不代發(fā)言。他呼吁大家都來關心詩歌創(chuàng)作。他那晉東南口音,我估計沒有幾個能聽懂的,只有他那滿臉的真誠,只要看一眼就會為之感動的。

      四川的林文詢,真是個敢說敢當?shù)募一?,近五十的人了,還有那么一股年輕人的英銳之氣。一位電影劇本作家,是坐在下面的,一時把持不住自己,以為一坐在下面就成高人一等,說起寫電影劇本,對下面和上面的,一律采用諄諄教導的態(tài)度。別人都不說什么,輪到林文詢可就不客氣了,幾乎是指著對方說:

      “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做文和做人的基本常識道理,沒必要開些莊重得不得了的大會來反復折騰。像搞電影的那位老兄的超長篇演講一類,盡可以到學堂給學生宣講表演去?!?/p>

      可惜那位電影劇本作家坐在我前面,看不見他的臉,想來定然不像方才他自己發(fā)言時那樣滿面春風吧。

      會議是莊重的,秩序卻不能說與之般配。抽煙的人的煙癮似乎特別大,那里是不準抽的,待上一個小時左右,就出去過過癮。一上午兩次不能算多。有的人膀胱一下子變得特別小,隔不多久,就要去放松一下。膀胱大而又不抽煙的人,也不難找到出來的理由,太悶、太涼,都是現(xiàn)成的口實。也不敢走多遠,大都是在二樓陽臺上站站,幾個人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有的下了樓,在樓前的樹蔭下站站,或是在樹蔭下的水泥臺階上坐坐。

      有次在陽臺上抽煙時,我跟韓少功聊起了他的“馬橋官司”。

      四個人疏疏地圍在一起,閑聊著打發(fā)時光。不知怎么說起葉蔚林抄襲的事,少功還說了個俗語,說這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頭一次我沒聽懂,還是姜貽斌給詮釋了一下。

      “為什么要打官司呢?”我說。

      “他們說你照搬,抄襲,這對一個作家來說,是不能容忍的?!鄙俟娜莸卣f,“寫小說,以一個名詞作節(jié)名,這種寫法過去多的是,別人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這要說是抄襲了,抄襲的作家就太多了。小說有多種形式,誰都可以用某種形式寫。老韓,你寫小說我也寫小說,能說我的小說是抄襲你的嗎?”

      我笑笑。心想,話不能這么說,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我寫小說,你也寫小說,而是,忽然有你一天你說小說這種文體是你發(fā)明的,那我就不高興了。

      這天晚飯后,我和老張在房間里閑坐著看電視,林文詢來了,拿著一本書,說他來開會,只帶了一本自己的書,想了想,還是送給我。沒說幾句話就走了。是他的一本隨筆集,挺厚的,叫《歲月憂傷》。挑著看了兩篇,我吃驚了,他是林如謖的兒子!林如謖是淺草社的中堅分子。淺草社在新文學史上是個不大,卻頗有特色的文學社團,后來衍化為沉鐘社,名氣就大些了,馮至、陳翔鶴都是這兩個社團的人。我家里就有《林如謖選集》。

      這天晚上,與會的作家們去市政府,跟薄熙來市長對話。在一間大會議室里。薄和翟泰豐坐在對面,陪同薄的是一位北京某機關來大連掛職的副市長,女的。作家們錯錯落落坐在這面的幾排桌子后面??偣灿衅甙伺诺臉幼印E骷覀兇蠖荚谇芭拧偮渥?,市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員就說,這兒不能抽煙。

      肯定是有人抽煙了。

      回頭一看,是陜西作家高建群,正將手中

      的煙蒂往桌上的小碟子里摁去。他把那小碟子當成煙灰缸了。真沒出息,我有種看到不爭氣的兄弟的感覺,還嫌人家不說我們土氣嗎?山西陜西,不知陜西人怎么看,在山西人看來,跟兩個窮兄弟差不了多少。關中比晉南富不了多少,陜北肯定比雁北還要窮,沒法比的只有漢中那一隅。

      薄講話了。聽得出來,他是想進行一場高水平的對話。主要不是要顯示他的工作成就,是要顯示他的智商和口才。

      薄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不光是才干,還有他的儀表。高大的身軀,方正的臉盤,還有那兩頭都朝下彎的眼睛,老掛在嘴邊的淺淺的笑,無論女人和男人,誰見了都會有好感。有人將他的成功,歸于他父親的職高威重。不能這么說。比薄一波職務高的人有的是,未必都有薄熙來這樣能干的孩子。他的能力,更多的,怕是得自遺傳與家庭的熏陶。薄老先生早年畢業(yè)于山西國民師范,在那一茬人里要算個文化水平較高的人??箲?zhàn)期間,在閻錫山手下做事,閻曾罵他的那些高干,你們十個人捆在一起也抵不住一個薄一波。不說政策也不說理論了,至少是個很聰明的人。

      薄熙來沒講多少,他似乎想用一種西方的方式,讓大家提問題他即興回答來展現(xiàn)他的才華和風度。這無疑是個見好的方式。

      有人提問了,各種各樣,大都在某種范圍內,也有較為尖銳的,比如問薄,你在大連的模式,能否在全國推廣。整體說來,水準不是很高,至少與薄的期望不符。還有些問題,根本就不該在這樣的場合提出來。比如有個女作家說,她想在大連買套房子,問能不能給予優(yōu)惠。起初薄用什么話岔過去了,這位女作家仍不屈不撓,又一次提出。薄的回答是:歡迎你投資,和我們一起開發(fā)大連的房地產(chǎn)事業(yè)。

      對話進行不多久,有個身材細瘦,儀態(tài)不俗的女人進來,在會議室靠門的一側落坐。從工作人員接待的殷勤上看得出來,不是個平常的角色。果然沒多一會兒,那位掛職的女副市長將此人請過來,介紹說,這是薄的夫人,叫開來,并請開來同志講話。略事推諉,也就說起來。

      她的聲音很低,我坐的靠后,勉強能聽清,說她是律師,在北京有事務所,從小就喜愛文學。他的父親曾是泡沫社的成員。

      回到太原后,一次寫東西查資料,順便查了泡沫社,知道這是一九三五年下半年,劉曼生(谷牧)、谷景生、楊采(劉御)等人組織的一個小文學團體。先出版不定期小報《泡沫》。后改為月刊,僅出過四期。開來顯然不是她的本姓,若知道她的本姓不難知道哪位是她的父親。這是后話。

      薄夫婦似乎意猶未盡,翟泰豐怕打擾過多,宣布對話結束。作協(xié)贈給一幅巨幅書法作品,是翟寫的。翟念了,我沒聽清,似乎是幾首唐詩。

      十九日上午,會議結束。下午一行人去參觀水族館。晚上薄市長來送行。作家們即興開了個小小的表演會,有出彩的,也有出丑的,比如一位聲言要在大連買房的女作家,在表演“翻身農奴把歌唱”時,末尾唱“吧扎嗨”時腳往前一踢,一雙塑料拖鞋竟斜刺里朝著薄市長那邊飛了過去,幸虧沒有打在薄的身上。

      責任編輯潘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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