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
擁抱
從桃園機場到小港機場,
鮮花和淚花相繼開放。
是初次會見?是老友重逢?
我像是首次來拜訪故鄉(xiāng)。
學術研討會舌鋒鏗鏘,
剖示女性詩深刻的蘊藏。
兩岸的交流似和弦、變奏,
大廳里交響曲激越而悠揚。
血濃于水的親情呵高漲,
民族大團結至高無上;
日月潭波平,阿里山林密,
呼著昆侖雪,喊著太湖浪。
九個晝夜呵比百年更長:
難分的擁抱永刻在心房!
五個兄弟民族的女詩人
來到寶島上明朗的大廳,
民族的服飾爭鮮斗妍,
生動的語言溝通心靈。
五個姊妹民族的女詩人
來到寶島上美麗的園林,
到處是同胞的開懷體貼,
時刻都感受到手足情深。
藏歌和彝歌響遏行云,
馬頭琴襯托著草原戀情。
詩藝的切磋,詩學的探討,
緊緊牽系著兩岸的詩心。
女詩人向繆斯祈禱虔誠:
愿海峽是腰帶而不是斧痕。
同心圓
能否借用你開幕詞的這個題目?
十二億人民在同心圓里面繁衍。
圓軌的一腳在黃河浪峰里站住,
另一腳畫一道弧線,擁抱著臺灣。
你的致詞比贊美詩更加動聽,
抑揚頓挫間激情和豪情噴涌。
五千年血胤駕著九萬里祥云,
來到同心圓會場聽你的吟誦。
你笑著,提綱挈領又高瞻遠矚,
祝禱著冰河解凍和鐵樹開花。
會場上唇舌交鋒,如火如荼,
弘揚詩藝的紀念牌大放光華。
五千個年輪圍繞著圓心旋轉:
詩韻把兩岸的山水連成了一片。
臺北尋蹤
走下舷梯,腳踏上桃園機場,
哦!來到了你住過幾十年的地方。
臺北市曾經是你的第二故鄉(xiāng),
我欲尋蹤,卻不知你原住的街巷。
三妹說,這里拆遷過大批舊房,
二姐的老屋肯定已不知去向。
我往哪兒找?連路名都不知其詳,
我只好沿著菩提樹在街上彷徨……
你可曾到故宮博物院觀賞寶藏?
你可曾把腳印留在陽明山道上?
不,你屢屢在生活的重擊下負傷,
哪有心思到竹子湖去輕舟蕩槳?
你如今面對著南加州最后的夕陽,
我遙望太平洋洪波,煙水蒼?!?/p>
日月潭
面對能高山、背靠玉山的大澤,
天庭如日輪、頷如月弧的水鄉(xiāng);
一片浩淼吞吐著空┑納繳,
雨絲如細簾給湖水披上淡妝。
澤畔文武廟供奉關帝和岳王,
至圣先師俯瞰水云宮雙殿。
一群群善男和信女膜拜焚香,
萬頃碧波護套膨敬的祈愿。
甜水哺育原住民邵族的繁衍,
特有的藝術蘊含精巧和純樸。
德化社原始崇拜的木雕惹眼,
九族文化村招引詩人的眷注。
我站在岸邊凝望安靜的煙水,
祝福西子的姐姐、湘靈的妹妹。
萱草
萱草,萱草,我藏在心中的忘憂草;
萱堂,萱堂,我永遠懷念的親娘。
母親想外婆,把畫室命名為萱蔭,
我思念母親,讓萱蔭做我的書房。
畫室的墻上掛著“萱蔭閣”匾額,
書房的桌上擺著“萱蔭閣”圖章。
品嘗過金針菜無比純真的甘美,
卻不曾見到過萱草生長的模樣。
我曾經詢問過朋友,想一見萱草,
始終沒如愿。我責備自己的荒唐。
突然,在彰化民俗文化村植物園,
一大片萱草在我的眼前放綠光。
撲上去,抱住它!感謝寶島為我
提供了與母親靈魂相會的地方。
阿里山夜市
沒月光,電炬照明在一條街上,
玻璃柜內外,小商品滿目琳瑯。
姑娘端出烏龍茶,讓免費品嘗,
大嫂指著露珠茶,稱品種優(yōu)良。
向一位售貨的少女問這問那,
她都含著笑耐心地一一回答:
“日月餅皮子是面粉或地瓜加麥芽,
里面是栗子餡,嘗嘗吧,味道頂呱呱!
“山葵粉,櫻花果,芭樂干,特產樣樣好……
您又問又記,是記者?要拿去登報?”
“他要寫一篇文章回大陸去發(fā)表?!?/p>
“太好了,可別把我們的店名漏掉。”
我抬頭看招牌,哦,阿里山真奇妙:
“大統(tǒng)一商店”,五個字金光閃耀。
職權里山觀日
黎明遲遲地出現(xiàn)在林梢,
觀日樓座椅上人語悄悄。
雨簾罩住了一湖白霧——
起伏的霧波,洶涌的霧濤!
五點三十分早已來到,
睜眼望東方,盼得心焦。
只有霧浪漫過大森林,
不見太陽金色的閃耀。
天光寸寸亮,焦慮陣陣消,
且由我觀賞滾滾的霧潮。
憑欄不再等旭日高升,
只驚喜于林霧美妙的舞蹈。
你撐傘挽著我走下樓橋,
穿過了霧穴,進入了霧坳……
阿里山森林火車
乘火車向深山尋蹤前進,
窗外是影影綽綽的森林。
白霧用柔指撫摸著車窗,
火車緩緩地駛進了靈境。
山櫻、吉野櫻漫山遍野,
紅檜和巨杉沿石坡陣列,
幽徑的一側繡球花斜倚,
大樹根指向姊妹潭亭榭。
三兄弟,四姊妹,永結同心,
三代木,象鼻木,錯節(jié)盤根;
從梅園尋覓到神木群巨雕,
始終沒見到你的娉婷。
一幕幕夢幻在車窗上掠過,
靈境的追蹤長牽在心窩……
阿里山姊妹潭
姐姐和妹妹愛上了同一個少年郎,
姐姐讓妹妹;妹妹當上了新娘。
妹妹自責,覺得對不起姐姐,
滿懷悔恨,投身于小潭的中央。
姐姐得悉妹妹為自己而身亡,
憂傷地謝絕登上妹夫的婚床。
姐姐自責,覺得對不起妹妹,
滿懷悔恨,投身于大潭的中央。
淚水在一株株紅檜的臉上流淌,
一條條山溪把悲哀的悼詩吟唱;
我踏著苔徑來憑吊姊潭和妹潭,
見一片白霧彌漫著白色的哀傷;
兩潭水緊連,潺潺地訴說著相讓;
凄美的雙魂依然在潭上彷徨……
嘉義吳鳳廟
整排椰子樹威武地守衛(wèi)著山門,
紅墻飛檐下延伸著草地石徑。
碑亭前院子里佇立著蒼松翠柏,
殿中的塑像宣示著殺身成仁。
一七六九年八月十一日這一天,
閩籍的朱衣老人殞命在諸羅縣。
通事的慘烈壯舉呵感天動地,
殺人祭神的惡習革除于一旦。
番漢的和睦給臺灣帶來了安定,
仁者的義行受到了永世的崇敬。
今天有“學者”想否認吳鳳的事跡,
以疏離大陸和寶島的血肉親情:
虛偽的考證抹不掉鐵的史實,
為分裂幫腔只能絮叨于一時!
〔附記〕一九九九年七月,我作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詩人訪問團團長,應臺灣中國詩歌藝術學會的邀請,率團訪問臺灣。七日,到嘉義市吳鳳廟,下車拜謁。吳鳳,福建漳州人,生于清康熙三十七年(公元一六九八年),約于十六歲時隨親人移居臺灣諸羅縣(今嘉義市)。二十四歲時,任通事一職。其時,原住民山胞恨漢人遷入,不時出草殺漢人以祭神。前任通事與山胞有約:每歲供給漢族男女二人以為犧牲,使不再侵擾。吳鳳任通事后,立志革除此惡習,遂苦口婆心,諄諄勸導,經多年教化,山胞同意不再殺戮漢人,歷四十余年。一年,山地瘟疫蔓延,加之鄰社仍流行上述惡習,山胞中之年輕者誓欲恢復殺漢人以消災。吳鳳度勢不能免,但身為公務者,若不能安定地方,則愧對社稷。于是許約山胞于某日有一衣朱衣戴紅巾者走過某地時可殺之以其頭祭神。山胞如約,割下人頭,方知是吳鳳本人。是時乃乾隆三十四年(公元一七六九年)八月十一日,吳鳳年七十一歲。酋長粵哥等悚懼感悟,遂邀約阿里山四十八社頭目集會,宣布從此不再出草殺人,并設壇祭謝吳鳳,各社埋豎圓形巨石,以使后世子孫代代遵守。歷史上長期存在的殺人祭神的惡習自此而一旦革除,漢人與山胞和睦相處至今日。臺灣民眾為紀念吳鳳舍生取義之厚德,立廟祀奉,香火歲歲不斷。據(jù)同行的臺灣朋友告知,近年來“臺獨”主張者張揚分離主義和“本土化”,個別“學者”進行“考證”,企圖否認吳鳳及其事跡,目的在疏離大陸與臺灣的歷史聯(lián)系。嗚呼!其居心叵測,其目的不可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