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無邪的孩子是推開成人世界的心靈窗戶,在他們的眼里,我們都是一家人。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是一個重新建立一種信念的日子。在這條信念里我又學到了一課,而教這一課的老師是我6歲的兒子布蘭敦。
我在一邊看著他在廚房的餐桌上細細地打理他的午飯包。我一會兒將帶上他跟我一起去工作,用他的話說,“我要去當個工作人。”
整整齊齊地擺在他面前的是他混過這一整天所需要的全部家什:一本小填色冊子、彩色蠟筆,小盒零食、草莓小松餅、雞蛋“三米治(他這么叫)和3個巧克力做的復活節(jié)小彩蛋。
了解了布蘭敦就會理解時間是沒有意義的。我已經(jīng)有點遲到了,于是我哀求布蘭敦“快點兒!”
他的確快了不止一點。實際上,他忘了拿上那份打包得很精美的午飯。他一路怪罪了我好幾次。
我在市區(qū)的一家餐館里買了一份三文治和一份松餅,他這才滿意了。
我們來到金斯敦市城區(qū)邊緣的一棟小型平房跟前。我們的工作是:給門廊和臺階安裝室內(nèi)室 外兩用地毯。
我上前按門鈴門慢慢打開,出現(xiàn)一位單薄的老人。他看上去很虛弱,頭頂上依稀鋪著花白的頭發(fā)。泛白的藍襯衫像掛在衣架上一樣懸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褲腰帶大出好幾個尺碼。
我和氣地問他是否是布奇先生。
“我就是。你是來做門廊和臺階地毯的吧?”
“是的,先生?!?/p>
“那好,我讓門就這樣開著?!?/p>
“很好,我這就開始工作?!?/p>
“你有‘冰箱嗎?”布蘭敦愣頭愣腦地插了一句。老人低頭看著正在向外掏出他的午飯的布蘭敦。
“對,我有。你知道上哪兒找到冰箱吧?”
“是,我知道?!辈继m敦說著就從老人面前穿過?!八趶N房。”
我正要數(shù)落布蘭敦他這樣隨便跑進別人的屋子是很無理的舉止,老人抬起他的手指放到嘴上,示意這沒有關系。
“他沒事兒。他不會惹什么麻煩的。他真的能幫你什么忙嗎?”
我點頭肯定。布蘭敦返回來,用淘氣的聲調(diào)問道:“你有填色本嗎?”
這次,我又準備告戒布蘭敦他或許有點魯莽。我張開胳膊,請他出來。老人虛弱地抓過我的手,眼光朝著布蘭敦說道:
“你父親跟我說你在幫他工作?!?/p>
“是的,我是個工作人,”布蘭敦自豪地回答道。
我低著頭補充說:“顯然他今天的工作就是給顧客添亂?!?/p>
老人松開我的手,看著布蘭敦,臉上現(xiàn)出一絲微笑。
“也許你還真能干點兒活,教我怎樣著色怎么樣?”
布蘭敦擺出從沒有過的嚴肅的神色,問我:“爸爸,你一人能行嗎?”
“布奇先生那邊行嗎?”我問。
“我們會很好的。我們就在這張桌子上。過來幫我拿填色本,工作人?!?/p>
“你已經(jīng)在這本子上涂好顏色了。顏色還上得不錯。”
“這是我的孫子干的?!?/p>
“什么是孫子?”布蘭敦好奇地問?!八麄兪俏液⒆拥暮⒆?。我是他們的祖父?!?/p>
“祖父是什么?”
“是這么回事:你長大了就會結(jié)婚,然后有你自己的孩子,這時,你的爸爸就成為你孩子的祖父,你媽媽成為他們的祖母。你明白了嗎?”
布蘭敦躊躇了一會兒:“明白了,祖父?!?/p>
老人提示說:“我恐怕不是你的祖父。”
布蘭敦撂開遮住他眼睛的頭發(fā),從一堆蠟筆中選出一支,一邊繼續(xù)上色,一邊說:
“每個人都互相認識,你知道的,天下是一家人?!?/p>
“哦,這我不能肯定。你為什么這樣說呢?”老人好奇地看著正勤奮上色的布蘭敦。
“我們都是從上帝那兒來的。他創(chuàng)造了我們。我們都是一家人?!?/p>
“老人進一步首肯道:“是的,上帝創(chuàng)造了一切。”
布蘭敦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知道,他(上帝)告訴我了?!?/p>
“他告訴你啦?”老人一臉的驚詫。
“是的,他說了。他就住在那上面。”布蘭敦帶著崇敬的神情指著天花板說:“我記得去過那兒,和他講過話?!?/p>
“那他對你說了些什么?”老人把他的蠟筆放在桌上,一心注視著布蘭敦。
“他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布蘭敦想了一會兒,頗有邏輯性地補充道:“所以,你就是我的祖父。”
老人透過屏風看到我,對著我的眼睛,微笑道。他讓布蘭敦繼續(xù)上色,他自己要去對我的工作進行驗收。
老人慢慢走向大門。他打開門,踏上走廊。
“干得怎么樣了?”他問道。
我說:“很好,很快就能完工了。”老人輕輕微笑著問:“這孩子的祖父還健在嗎?”
“不,孩子出生時他祖父母就去世了?!?/p>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得了癌癥,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呆很久了?!?/p>
“聽到這個我很難過,布奇先生。我母親也死于癌癥。”
老人的眼光略顯疲憊,然而卻帶著微笑。他溫和地對我說:每個孩子都需要一位祖父?!?/p>
我贊同他的話:“只是這對布蘭敦來說已經(jīng)不可能了。”
老人回頭看著正在興致勃勃上色的布蘭敦,問:“孩子,你多久進城一次?”
“幾乎每天都來城里。”
老人又回過頭來對我說:“也許每次進城時,你可以把布蘭敦帶到我這里來。你看怎么樣?”
我看了看布蘭敦,他早已放下蠟筆,正聽我們說話呢?!翱赡軉?,爸爸?我們是朋友,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飯?!?/p>
“好吧!如果布奇先生同意的話?!?/p>
老人推開門回到桌旁。布蘭敦溜下椅子,我?guī)У奈顼垼銐蛭覀儌z吃的了?!辈继m敦回到桌邊,挪開他從書包里拿出來的什物?!薄澳阌胁偷秵?”
老人正要起身,就聽布蘭敦說:“我能找到它。告訴我它在哪兒?!?/p>
“黃油刀在柜子角旁邊的抽屜里?!?/p>
“找到了!”
布蘭敦回到桌旁。他打開松餅的包裝,像切鉆石一樣小心翼翼地把松餅切成完美的兩半。他把其中一半放在包松餅的塑料紙上,推到布奇先生面前。
“這是你的一份?!辈继m敦接著拆開三文治的包裝紙?!斑@也是你的。媽媽說應該先吃三米(文)治?!?/p>
“行!”布奇先生說:“你愛吃果醬嗎?”
“是的,蘋果醬。”
布奇先生慢慢走向冰箱,拿出一聽蘋果醬,倒了兩小杯。他把一杯放在布蘭敦跟前,
“這是你的一杯?!?/p>
“謝謝,祖父!”布蘭敦常常停下吃飯向布奇先生問些問題,如填色時最合適的顏色等等。
“你打冰球嗎,布蘭敦?”
“打?!辈继m敦瞧著他準備咬的最后一點三文治?!岸鞎r,爸爸帶我去?!?/p>
“多年以前,”布奇先生緩緩地說:“我曾在大學一級隊打球。我差不多已準備好打全國冰球聯(lián)賽了,但我從來沒有被選中去打聯(lián)賽。我與一個被選中的人一起打過球,他打得真棒。比爾·摩爾,就是這個名字?!?/p>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兒,透過屏風問:“你是說塔特·摩爾嗎?”
老人吃驚地看著我,“是的,就是他。他幾次被波士頓隊錄用。你聽說過他嗎?”
“是的,”我哽咽著:“您正和他的孫子吃午飯呢?!?/p>
老人回頭看著布蘭敦,仔細瞧了瞧。布蘭敦天真無邪地看著布奇先生。
“的確……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他長得很像塔特。他奶奶是莉蓮吧?”
“是的?!?/p>
老人緊緊握著布蘭敦的手。
“布蘭敦,我得對你道個歉。剛才你是對的,我錯了。每個人的確都互相認識,我們是一家人,天下都是一家人。”
(李建明摘自《心理輔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