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金生

引子

那一天，我以記者的身份去杭州整形醫(yī)院看望即將接受手術的來自湖北的變性人××，發(fā)現(xiàn)有一位高挑婀娜的陌生女郎坐在××身邊。通過交談，才知道這位女郎的名字叫李瑩。不知是出自對我的信任還是別的原因，李瑩小姐竟然道破了“天機”——她也是變性人，而且變性已整整七年。

于是，我開始注意她的言行舉止。她那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為××掖被子的動作，絕對比女人還女人。但她的嗓音與正常男人絕無異樣。

說起自己的變性歷程，李瑩說：“沒想到，我會在這泥沼中愈陷愈深、愈來愈痛苦。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找個機會說給你聽?！庇谑?，在兩人都有空閑的一個下午，李瑩來到我辦公室，向我娓娓道出了她那漫長而又苦澀的變性經(jīng)歷。

一

李瑩的本名叫李林，出生在江蘇鎮(zhèn)江的一個小鎮(zhèn)上，生下來的時候足有五公斤重，又白又胖，人見人愛。然而，這本該讓父母寄予無限希望的小伙子，竟在不知不覺的發(fā)育成長中，患上了“易性癖”，那種無法擺脫的騷動是從初中時期開始的。

“隨著我的發(fā)育，一種異樣的欲望特別強烈，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會那么渴望成為一個女性。于是，噩夢從此開始……我迫切地企盼著，如果有一天一覺醒來，自己變成了一個長發(fā)飄逸、貌若天仙的絕代佳人，那該有多好啊！然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數(shù)次清晨，無數(shù)次醒來，無數(shù)次迫不及待地奔向鏡子，卻是無數(shù)次的失望。

“１６歲的一天清晨，我和往常一樣站到鏡子前時，竟發(fā)現(xiàn)嘴唇邊長出了一圈黑乎乎的東西，天那，是胡須！更糟的事還在后頭，一天夜里醒來，猛然發(fā)現(xiàn)內(nèi)褲濕漉漉、粘乎乎的……

“那時，我所在的學校只顧升學率，連生理衛(wèi)生課都免了。父母對我的驚慌也總是一笑了之。那時的我懵懵懂懂，但我也明白，我是個男人，是很難成為夢中佳人的?！?/p>

就在失意彷徨時，李林在某報上看到了這樣一則簡訊：一名美國修女做了變性手術后成了勇猛的西班牙斗牛士。消息簡短，白紙黑字，卻給他從未有過的震撼！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就拼命地尋找有關變性手術資料，還偷偷地去醫(yī)院咨詢?？上玫馁Y料實在有限，而跑醫(yī)院的結果又令他大失所望。

一天，某大醫(yī)院的一位保安告訴李林，他們醫(yī)院做過兩性人的外科手術。他激動得差點瘋掉，立刻趕去醫(yī)院。醫(yī)生給他做了檢查后說：“你是個十足的男性，無法做。”

“可我的腦子是女性的，我的思維是女性的?！崩盍执舐曓q解。醫(yī)生卻搖搖頭，表示不予理解。

初三時，父親想用轉(zhuǎn)學來沖淡李林的噩夢，就把他轉(zhuǎn)到長江邊的一所中學讀書。就在那里，他認識了一個叫阿偉的小伙子。阿偉在江邊長大，和所有江邊的孩子一樣抓魚摸蝦樣樣精通。那時的阿偉還是個毛孩子，但李林總覺得將來阿偉肯定會是一個帥小伙，不知不覺的越來越依戀他。阿偉越長越帥，成了許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李林曾偷偷發(fā)誓：一定要嫁給阿偉，還要生個跟阿偉一樣英俊的孩子?？墒怯幸惶欤盍衷谝晃煌瑢W的家里發(fā)現(xiàn)一封阿偉寫的信，信中稱自己愛上了一位叫“菁兒”的女孩。李林禁不住淚水漣漣，心里酸酸的：“我想那是我第一次吃醋。阿偉大學畢業(yè)了，他爸爸單位的廠長想和他爸爸結親家。那次‘失戀使我為‘愛傷透了心，為‘情受盡折磨。我不得不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雖然不再為情所困，但發(fā)現(xiàn)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光彩和活力。我機械地過著‘家、工廠兩點一線的生活，無喜無悲，無欲無求，像是麻木了一般。村里人都在我背后說我有病?！?/p>

經(jīng)受那次打擊之后，李林覺得塵世已沒有什么可依戀的，他竟想皈依佛門。他把想法告訴了母親，卻換來了大聲呵斥：“把你養(yǎng)這么大就是為了讓你做和尚嗎？”

“我出家還是你的兒子，再說你是信佛的，我出家你怎么能反對呢？”

在李林的軟硬兼施下，三個月后，媽媽終于妥協(xié)了：“你去吧，就當我沒生你?！?/p>

“第二天我走進了金山寺。剛進佛堂就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唇紅齒白，一雙眼睛如一汪清泉，美得我連正眼都不敢瞧，一顆心怦怦直跳。我知道自己還做不到六根清凈，為阿偉我已受盡折磨，在這佛教圣地，我又怎能褻瀆神靈？”

李林最終還是走出了金山寺，他發(fā)現(xiàn)凡間依然是一片晴朗的天空?；氐郊?，李林告訴母親不再出家了。母親高興地燉紅燒肉慰勞他，父親當場就給了他２００元錢。

拋不開世間的一切，李林陷入了另一種痛苦。

二

之后，李林依然在變性的路上尋尋覓覓。在家鄉(xiāng)，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yī)院，甚至連婦產(chǎn)科醫(yī)院都不放過。然而，一切毫無結果。

但他依然不死心，還是作著種種努力，就是走遍天下，也要找到能為自己做手術的醫(yī)院。

李林的第一站是上海。上海他已來過多次，以前每次去長征醫(yī)院找何教授咨詢，可如今他已經(jīng)不再做此類手術了。他決定去上海九院整形科。他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真絲連衣裙，腰間系著一根寬寬的白腰帶。

當他不顧一切地闖進醫(yī)院大聲地宣布他要做變性手術時，有人驚問：“你這么漂亮為什么要變成男人？”

“那么說你們已經(jīng)認同我是女人啦？那就應該給我做手術?！?/p>

一個教授模樣的人說：“先檢查一下吧！”

李林轉(zhuǎn)過身去脫了衣裙又轉(zhuǎn)過身來，他聽到輕輕的驚呼聲，十幾位專家、醫(yī)生、護士都驚呆了。他們的眼睛告訴他，究竟能不能手術，誰也不敢說，只是說下午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下午，李林如約而至，醫(yī)生給他的所謂“滿意”答復是：院領導不同意做手術。李林茫然走出九院，他再一次感到失望。

在上海徘徊了一個多月，走遍了大小醫(yī)院，回答都差不多：衛(wèi)生局不會同意。于是，李林決定去找市衛(wèi)生局領導。

在一個雨后的清晨，李林帶著一線希望走進了衛(wèi)生局，要求見局長。一個年輕人出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說：“變性手術是資本主義國家搞出來的，我們是社會主義社會不能做。”

“我一聽火冒三丈：‘資本主義國家生的病社會主義國家就不生？這是一種病，跟什么主義無關。你說社會主義國家不能做，長征醫(yī)院不是做過幾例嗎？年輕人最后提高了嗓門：‘這是墮落！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李林也惱了：“你根本不配呆在衛(wèi)生局?！?/p>

無可奈何地走出衛(wèi)生局，李林打開地圖，順著鐵路線來到了第二站—杭州。

這是１９９１年１２月２日。李林到了杭州整形醫(yī)院，門診醫(yī)生接待了他。經(jīng)過預約，他見到了杭州整形醫(yī)院主治醫(yī)師秦良忠。

秦醫(yī)生居然很爽快地告訴李林，可以手術。李林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又一次穿上了旗袍，住進了三樓女病房。進病房時，所有的女病號都眼前發(fā)亮，接著便又紛紛猜測我來做什么手術，可怎么猜也猜不出，護士也說不知道。于是，她們便翻我床前的手術卡片，卡片上寫著姓名、年齡，可在手術這一欄里卻畫了個怪怪的符號‘巍。她們討論的最后結果是：處女膜修補術。

“我期待著手術日子的來臨，秦醫(yī)生說是下星期。我把自己的擔憂告訴秦醫(yī)生，又告訴他上海衛(wèi)生局的意見。秦醫(yī)生說上海和杭州不一樣，比如在上海做人流要單位證明，在杭州就不要。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fā)現(xiàn)秦醫(yī)生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比一開始沉默了許多。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原定的手術日期也過去了，在我之后入院的病人也陸續(xù)做了手術，而我的手術卻遙遙無期。我知道有人從中作梗。終于有一天，秦醫(yī)生告訴我不能為我做手術了，希望我理解他。我還能說什么呢？”

李林不得不又開始了漂泊生涯，由于生活缺乏來源，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閃現(xiàn)：做伴舞小姐?！拔抑x絕了好心人的幫助，住旅館，吃飯店，晚上則去一家舞廳伴舞?；蛟S是我亭亭玉立的身材，或許是我幽怨的眼神，許多客人一見我就點我，甚至有許多外籍客人。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世后，更是對我寵愛有加?！?/p>

在杭州謀生的日子里，李林給秦醫(yī)生以及院長先后寫了３０多封信，還走訪了杭州整形界的泰斗——傅沛養(yǎng)老先生。傅老德高望重，他為浙江乃至全國的整形事業(yè)都做出了很大的貢獻。那時他已經(jīng)退休，聽了李林的傾訴后，他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幾次走訪了衛(wèi)生部門。

很快的，李林被告知再次入院，那一天他永遠不會忘記：１９９２年１月２４日。

再次入院的境遇大不一樣，連床前的手術卡上也不再是奇怪的符號，而是端端正正地寫著：變性手術。２月２７日早晨，李林走進了手術室。下午，手術結束……他成了杭州整形醫(yī)院第一位變性人。從此，他變成了她，李林變成了李瑩。

然而，手術２０天后，刀口發(fā)炎，每天分泌出許多白乎乎的東西，秦醫(yī)生卻去了農(nóng)村義診。接替他的是外科主任醫(yī)生姚建民。

姚醫(yī)生似乎不太熟悉李瑩的情況，漸漸地，藥停了，鹽水也停了，再后來連創(chuàng)口也不清洗了，分泌物卻越來越多，而催交醫(yī)藥費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頻繁。當初住院時，秦醫(yī)生說１３００多元就夠了，而今１３００元交進去不算，李瑩還欠了１５００元醫(yī)藥費。可她還躺在病床上，根本沒有辦法去籌錢。

李瑩曾發(fā)誓不再涉足舞場，但為了付醫(yī)藥費，她食言了。她給以前的一個客人打了電話。在他的幫助下，她還清了大部分欠款，剩下的出院后也陸續(xù)還清了。

可創(chuàng)口還在化膿，李瑩只好硬著頭皮回家休養(yǎng)。車到江蘇鎮(zhèn)江是凌晨１點。徘徊在家門口的她，始終鼓不起勇氣敲門。她不知道家里人看到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就這樣，她一直站到天亮，她媽媽一早開門見到她還以為是個要飯的外地姑娘。

對父母及外人，李瑩都宣稱手術成功，而到了夜晚她只有暗自垂淚，手術的后遺癥令她痛苦不堪。她去附近醫(yī)院檢查，醫(yī)生告訴她：陰道萎縮。此時她才知道，任何陰道成型術都必須有擴陰這個過程，就是用一個酷似陰莖的模具插入陰道使陰道成型?？墒鞘中g后的護理過程中，杭州的醫(yī)生根本就沒有用這個模具。她曾向當?shù)氐囊晃会t(yī)生求救，醫(yī)生幫她做了一個模具和一些潤滑油：“試試吧！”

“每當夜深人靜，我便悄悄起床，在那個模具上抹些潤滑油，一遍遍地插入陰道。每天如此，每次都疼得死去活來，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次手術。盡管做了很大的努力，但回天乏術，我的陰道口偏偏又長了一圈‘肉環(huán)，任憑千鈞之力都無法把它擴張開來。就這樣，令我痛徹心肺，也給我充滿無限希望的未來一個打擊。想到自己為手術付出的慘痛代價，我真想一死了之?！?/p>

李瑩還必須要做補救手術，只有這樣才能減輕痛苦?？伤砩系腻X已所剩無幾。萬般無奈中，她又翻出了一個客人的名片。客人原是上海某話劇團的演員，２４歲，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后來下海經(jīng)商?？衫瞵撓?，現(xiàn)在的她營養(yǎng)不良，臉色蠟黃，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她擔心：“他還會理我嗎？”

頂著凜冽的寒風，李瑩來到上海川沙。她終于見到了他，他比以前更瀟灑，而她卻已是昨日黃花?！八话褦埼胰霊?，我只是一個勁地哭，哭夠了，我抬起頭：‘給我點東西吃吧！

“他似乎很吃驚。以前為請我吃頓飯都要大費周折，而今的我卻淪落得像個乞丐，飯桌上，我風卷殘云一般，連答話的時間也沒有，昔日矜持的淑女形象早就顧不上了。當晚，我把一切和盤托出。他聽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相信自己鐘情的‘女孩竟是男兒身。但他最后還是給了我一筆可觀的錢?！?/p>

在再次進杭州整形醫(yī)院時，秦醫(yī)生去了泰國，姚醫(yī)生又一次成了李瑩的主刀醫(yī)生。

手術剛剛開始，她便感到陰道一陣劇痛。原來，沒有用麻醉，手術就開始了。她大叫起來，姚醫(yī)生說：“不要緊，不要緊，馬上就不痛了?！崩瞵摑M腹狐疑：前后不到三分鐘，肉環(huán)就被切除了？

一星期后拆線，李瑩才知道，困擾她的肉環(huán)沒有被切除，她的陰道口倒被劃了個大口子！李瑩欲哭無淚，出院時一結賬，交進去的５００元只找回幾十元，而當初入院時卻只說要１００多元就夠了。

李瑩說：“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進手術室，也同樣沒有勇氣回家，我決定留在杭州。把自己隱藏起來，希望能慢慢忘掉所有的傷痛。以后，我像杭州所有的外來妹一樣，努力地工作著。沒有人懷疑我的性別，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然而，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我始終忘不了自己曾經(jīng)是個男人?！?/p>

李瑩原以為這一生就會這樣默默無聞地過去，然而命運似乎不甘心這樣的安排，她又一次站到了大眾面前，站到了輿論面前，是在手術７年之后的１９９９年年底。

一天晚上，她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著杭州某報，忽然映入眼簾的一則消息讓她大吃一驚：一個來自湖北的小伙子××明天要做變性手術，就在杭州整形醫(yī)院，主刀的還是姚醫(yī)生。這一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而這段回憶中還伴隨著巨大的傷痛。

翌日，李瑩再也沒有心思上班，老是牽掛著××的手術。下午，她偷偷出去買了三份不同的報紙，趁沒人注意時悄悄打開。三份報紙都報道了××手術成功的消息。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這幾年，變性這個話題在自己心中早已銷聲匿跡，有必要再重提它嗎？

她嘴里念著不去看她，卻鬼使神差地出現(xiàn)在整形醫(yī)院門口，她痛恨自己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別告訴××自己的真實身份，要以一個普通女性的樣子去看望?？墒?，走進病房后，突然被幾位護士小姐認出，并泄密給××。當聽到××輕輕地叫了一聲“姐姐”，就一下子沖破了所有的防線，她把一切都告訴了××。

李瑩說：“我知道在她面前，我是透明的。我告訴她該注意些什么，該吃什么藥，吃多少，新隆的胸部該如何保護，就像叮囑自己生病的小妹妹。直到很晚，我們才告別。以后，我一有時間就去醫(yī)院，每當××給我看她的傷口時，我都會覺得一種鉆心的痛?！?/p>

三

２０００年１月的一天，四川籍變性人連蓮來杭州“陽光地帶”娛樂城演出，她不知怎么聽說杭州有個小伙子正在做變性手術。于是，也到醫(yī)院看望××，同時與李瑩相遇相識。她們幾個很快就成了朋友，并相約去看連蓮的演出。那天晚上９點，“陽光地帶”沸騰了，連老總也親自出來迎接。變性人的出現(xiàn)引得人們議論紛紛，照相機閃個不停。

１月１４日，浙江有線電視臺的主持人程程邀請李瑩和××走進演播室作“現(xiàn)身說法”。節(jié)目之后是嘉賓訪談。嘉賓王平說：“首先，我不認同她們是女性，其次也不認同她們是男性。”聽到這里，她們氣得說不出話來。王平后來居然還把變性人和追星族相提并論。再接下來是一個女人的看法，她認為某些人要變性估計是生活不如意的緣故，可以采取其他途徑解決，為何要走極端？

我稍稍冷靜了一下，給主持人程程打去電話：“既然他們的話那么重要，你們大可不必把我們請去做專訪。他們根本就不了解我們。”這時的××，雙目緊閉，頭無力地靠在窗口，似乎已經(jīng)奄奄一息，口中呻吟著：“原來我們?nèi)绱斯铝?。我好后悔，至少不該來參加這場現(xiàn)身說法！”

“那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次日，李瑩把這件事告訴我，我鼓勵她用自己的經(jīng)歷去教育別人。

幾次接觸之后，李瑩把我當成了傾訴與交流的對象，并十分坦誠地告訴我：“我總算清醒了，為使那些患有易性癖的人不再重蹈覆轍，我會做一些該做的事?！?/p>

之后，李瑩經(jīng)常與我通電話，并向我坦陳許多隱私與心里話，尤其是對變性這一現(xiàn)象，她有不少比較明智的看法。她說，實際上有好多人都是一時的沖動，好像變了性之后就萬事大吉了，結果一種痛苦變成了另一種痛苦。不可思議的是，有些人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不具備變性的條件，卻硬要動手術，結果事與愿違，悔恨莫及。最不可思議的是，有些人竟想通過變性來達到改變命運或賺大錢的目的，這實際上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還說：“有些獨生子女也想變性，實在是太對不起父母了?！崩瞵撨€將有些想法付諸行動。

有一次，我與李瑩在醫(yī)院里再度相遇，正巧有個想變性的小伙子在。李瑩挺真誠地對他說：“我勸你不要變，一是你年紀太大，二是你整個身體太男性化了。你現(xiàn)在最好去找一個適合你的工作，好好當一輩子男人，也會幸福的?！睕]料，那小伙說：“如果不變，我寧可去死?！崩瞵搰绤柕卣f：“那太沒有必要了，如果你把人生想得那么極端的話，就是變了性也沒好日子過。”

又有一次，一位某醫(yī)科大學在讀的碩士生到醫(yī)院去看××，與李瑩邂逅。當李瑩聽說該學生也有變性的想法時，就苦口婆心地勸他趕快放棄這個念頭。該學生一時接受不了，李瑩就讓那學生到報社來向我咨詢，并讓我再好好勸他。對此我非常感動。我對那學生說：“李瑩是過來人，不會騙你的?！比缓笪野牙瞵撟冃院髱淼姆N種痛苦細述給他聽，這才打消了該學生的變性念頭。

李瑩的性格很溫和，與人說話彬彬有禮，涵養(yǎng)較高，什么事都想到別人，雖說只有高中文化，但口才不凡，出口成章。

記得有一次我在一家“麥當勞”吃快餐時與李瑩巧遇，她原想與我同坐，當一聽說我?guī)е鴥鹤?，旋即避開。我估計她不想讓孩子知道世界上還有像她那樣的“第三種人”。當我和兒子吃到一半，她竟托一位服務員送來一只雞腿與一只雞翅，說是給我兒子吃的。我甚感慚愧，因她一直沒有找到稱心的工作，生活非常拮據(jù)。次日，我給李瑩打電話表示感謝。李瑩說：“用不著感謝，因雞腿、雞翅均有辣味，我不能吃。”后來，我才知道變性人是不能吃有刺激性食品的，更不能喝酒和抽煙，連茶也盡可能少飲。

令李瑩最為懊喪的是，她曾把變性看得太美好，總以為通過手術，自己能成為夢中靚女，并為大家所接受。一變才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一場痛苦，一場永遠也無法擺脫的痛苦。

李瑩做人比較真誠，文章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她的真實感受。她不想做對不起讀者的事，更不愿誤導別人。變性的痛苦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想象得到的，一些易性癖患者，最好能通過心理醫(yī)生進行心理矯正，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做手術。至目前為止，李瑩的女性特征（指被衣服遮掩的那部分）還不很“規(guī)范”。李瑩說，就是再補做手術也不會盡人意了，因這種手術屬于高難度手術。還有用硅膠隆乳，也決不是大多數(shù)外科醫(yī)生都能施行的，因為給平胸的女人造乳與給男變女的變性人造乳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

李瑩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伴。由于她那誘人的外貌，曾有好多男性把她當成女性追求。遇到那些不知底細執(zhí)迷不悟的男士，李瑩都會毫不隱瞞地將真情和盤托出。李瑩說：“我不能害人家。如真的愿意跟我過日子，就得理解我，并不帶任何好奇心與功利目的?！?/p>

對李瑩我無法說得太多，因為對她的了解非常膚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李瑩的變性經(jīng)歷是非常痛苦的。每每回首，李瑩總是免不了一陣陣傷感。希望一些與李瑩一樣患有易性癖的男或女，最好能從她的苦澀經(jīng)歷中悟出真諦來：千萬別輕易去走那條讓人痛苦一輩子的路！

（責編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