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性的愛情花

○曉　明??

這是發(fā)生在上海浦東某車隊的一個真實而平凡的愛情故事。男女主人公歷經(jīng)命運的捉弄終于走在一起，讓人感動之余想起那句古話：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人生這出戲并沒有在“終成眷屬”后降下帷幕，男女主人公還要繼續(xù)上路。無性的愛情之花會不會蔫，此時無法下結(jié)論。還是讓我們真誠地為他們祝福和祈禱吧。

孔林與郭茵想結(jié)婚的消息無疑是爆炸性的。因為，熟知內(nèi)情的人都知道這是一朵美麗卻又“無性”的愛情花。帶著世俗的疑慮，我采訪了孔林。35歲的他個頭不高，白白凈凈，十分直爽地向我講述了這十多年來他與郭茵的愛情。オ

暗戀的日子不好過

88年3月，我被分配到公交公司工作。當時我們這一批里有許多女生，郭茵最突出，皮膚皙，文靜端莊。

后來，我與郭茵分在了同一個車隊。我倆又正巧被安排在同一輛車上，公交工作沒有食堂飯吃，飯菜是自己帶的，于是我就帶些好菜，以便與郭茵有機會“雙向交流”，增進友誼。天氣熱了，自帶飯菜不方便，我們就到附近的飯館里去吃，每次我都是沖在前面付款。在與郭茵一起搭班的日子里，似乎總有一種力量在激勵著我，上班特別有勁。

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我愛上郭茵了，她在我的腦子里揮之不去，我常常為此失眠?？墒?，我始終沒有勇氣向她表白，，每每在她面前話到了嘴邊卻又縮了回去。愛得越是深，，膽子就越小，我一再貽誤戰(zhàn)機，就是不敢去捅破這層紙。話不敢說，有些事我卻敢做。

郭茵相貌嬌好，車廂里經(jīng)常會有人有意無意地利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同她接觸，搔擾她，每次遇上這些事，我總要跳出來，替郭茵撥擋一陣，有好幾次就差一點為郭茵與人動武了。

我不充當?shù)谌?/p>

一直以來，我覺得為了她沒有什么我不能做的事，我想不用我說什么，時間長了，她是能明白我的心的。 90年8月，我已經(jīng)是車隊調(diào)度員了，郭茵還是售票員，我們天天接觸的機會少了，可是我們還是好朋友，郭茵常常來要我?guī)退斝┌囝^，說是家里有事，忙不過來，同事之間互相幫忙是平常事，想不到我頂了幾班后，隊里傳出議論：“孔林是只戇大，郭茵籌備結(jié)婚，他幫忙頂班頭，算啥名堂？”開始我心想不大可能，我對她這么好，她怎么會不知道我的心事，背著我同人家談婚嫁。想不到小道消息得到了印證，這時候我才猛醒，心里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那段日子糟糕透了，心里痛，失眠得更厲害。

郭茵上班了，她在隊里發(fā)喜糖，給我的一份自然是最多最好的。然而，我連一句向她表示祝賀的話也沒有說。郭茵有些木然，駕駛員黃師傅把實情告訴了她。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們作了一次長談。郭茵說：“我是把你作為我的哥哥來看待的。要是早知道你有這份感情，我絕對會認真考慮的。”我無言以答。

那一次，我們聊得很晚，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感慨著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門口。我向她表示：夫妻不成，友情還在，我會珍惜我們之間這段情份的。オ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郭茵為人妻了，她過得并不幸福。她告訴我丈夫阿坤他性格暴躁，嗜好煙酒。常?；璩脸磷硇镄锏?，我總是勸郭茵多順著老公一點，日子會越過越好的。郭茵原本就是個性情溫順的人，每次她在我這兒發(fā)了牢騷后氣就消了，回家還是樂意繼續(xù)做一個好妻子的。

91年的元旦，郭茵為人母了，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休了長假，我們的接觸少了，偶然有醫(yī)藥費報銷之類的事，她就到終點站來托我辦，每次我辦好后她再來取，我們就站在那里聊會天，每回都聊得很開心。

后來郭茵的丈夫阿坤莫名地吵到車隊告狀了，說郭茵不好好在家里帶孩子，而在外面軋姘頭。阿坤說：“姘頭就是調(diào)度孔林，他們老早就要好了。下次要是被我捉牢，我就不客氣?！蹦且淮伟⒗こ车煤軆?，一直吵到吃中飯，才騎著摩托車走了。

阿坤走后，隊里關(guān)于我同郭茵的謠言就傳開了。第二天，隊長林就找我談話，我當即反駁：“我孔林決不會當?shù)谌?。與郭茵說得來是真，但從不越軌。”

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郭茵不到我這里來了。我明白她的苦衷，只是默默地關(guān)心她過得好不好。車隊里不斷有人好心告訴我：阿坤疑神疑鬼，對郭茵的態(tài)度越來越壞，夫妻倆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

我該幫幫這個女人オ

2年過去了，阿坤的脾氣越來越臭了，郭茵忍無可忍，她終于提出了離婚?？伤秊榇烁冻隽顺林氐拇鷥r，法院在審理中把她心愛的兒子判給了阿坤，狠心腸的阿坤，一離婚就搬家，不讓郭茵見兒子。

婚姻的失敗、家庭的破碎使郭茵的情緒變得十分沉重，她的臉上再也沒有美麗的笑容了，她終于患病了，腎小球異常，病得不輕。郭茵的父母是老實本分的退休工人，郭茵患這么重的病，他們不知所措。找到了我。我去看望郭茵，躺在看護室的病床上，昔日那光彩照人的神情蕩然無存。浮腫的臉膛有些發(fā)黑，嘴唇有點紫，眼神黯淡。見我進來，淚光閃爍，朝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是實在沒有力氣向我打招呼。我跑上跑下找醫(yī)生，讓他們管管郭茵，郭茵終于住進了病房。

那段日子，我一直陪在郭茵身旁，我覺得老天對這個女人太不公了，我該幫幫她。

無性的愛情花不會蔫

郭茵的病好好壞壞。到了97年的夏天，她必須要依靠每周1次的血透才能夠維持生命，每次我都陪她去醫(yī)院。做一次血透要3－4個小時，每次我們在一起聊天，聊人生、家庭、愛情、做人等等。郭茵是一個內(nèi)向，不善言辭的人，她往往會用眼睛來表露復(fù)雜的情感。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最大的失誤就是男人沒找對。后來，她告訴我她的潛臺詞是她最大的失誤是當初錯過了我這個好男人。

98年對郭茵來說是一個關(guān)，她33歲了，三十三，亂刀斬。這在郭茵的心理上也造成陰影，她更虛弱了。醫(yī)生關(guān)照：“每周必須做兩次血透，有條件的最好做腎移植?！惫鹣蚬緦懶?，要求領(lǐng)導(dǎo)能救救她。還好，老天沒絕了郭茵的路。公司領(lǐng)導(dǎo)同意郭茵做腎移植手術(shù)，費用全部報銷。

5月是一個好季節(jié)，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和郭茵的所有好朋友都在為做腎移植手術(shù)的她祈禱。手術(shù)成功了。郭茵臉色紅潤，眉宇舒展，步子也輕盈了，猶如枯木逢春，重新燃起了生命的火花。

又是5月，我們兌現(xiàn)了以往的相約，一起游覽了黃山。雨中，面對氣勢磅礴的人字瀑，我終于大膽地對郭茵說：“人字瀑的兩條白龍可以比作你我，黃山作證，我要娶你，永不分離，直到永遠?！惫疬B忙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她說：“真情未必一定要成夫妻。我這輩子是再也不能結(jié)婚，過正常夫妻生活的?！蔽艺f：“前一陣子，我看了一本書，書上說人多時，我們可以用眼光來交流；人少時，我們可以用語言來交流，交流的方式有很多種，性愛并不是唯一重要的東西。有性的愛，并不都是艷開著的花；無性的愛，也并不都是無根的草?！?/p>

郭茵深情地望著我，沒有回答。

采訪結(jié)束時我對孔林說，祝愿他倆幸福美滿，天長地久。孔林說：“腎移植是頂尖端的醫(yī)學(xué)，存活率一般在6－7年時間，郭茵的生命是有限的。”我問：“那么，你有何打算?！笨琢终f：“我想只有對郭茵好，讓她走過人生這最美好的一段路程。我相信無性的愛情花不會蔫！”

（應(yīng)本文主人公的要求，本文男女主人公皆隱去了真實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