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珍
一向很文弱很和善的兒子,那天放學回家卻是一副“殘兵敗將”的模樣——上衣撕了個大口子,褲子上沾滿了灰塵,臉上留有幾道長長的血痕……
我的心不覺一沉,不知他在外面闖了什么大禍。但不管我如何責問,他都低著頭一聲不吭。一氣之下我只好打電話給兒子的班主任詢問事由。班主任說兒子是班級里人緣最好的學生,連跟同學臉紅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會不會是跟社會上的不良青年有什么糾葛?班主任的疑惑也是我最為擔憂的。
為了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找到跟兒子最要好的同學小軍。小軍終于道出了事由——今天放學回家的路上,一伙經(jīng)常在校園周圍轉悠的社會青年攔住幾位女同學嬉皮笑臉地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甚至還動手動腳。兒子看不過去上前阻擋,不想社會青年就揮拳教訓兒子多管閑事,年僅十四歲的兒子毫不示弱,與他們打斗了起來……
我很心疼也很感動,在兒子文弱的身體里面,已有了疾惡如仇的血性和路見不平挺身抗擊的勇氣。尤其讓我自豪的是,兒子在做出了許多身強力壯的成年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后不事聲張的淡然——認為這一切都是一個男兒該去做的,而且怕說出來別人為他擔憂。
今年年初,丈夫出差外地,那天夜里我突發(fā)急癥,肚子痛得連站都站不住。兒子發(fā)現(xiàn)后,一彎腰就將我背了起來。我怕瘦弱的兒子應付不了這一切,讓他打電話叫舅舅來幫忙。但兒子只管背著我向醫(yī)院奔去。
到了醫(yī)院,兒子又氣喘吁吁地叫來大夫給我急診,等待著為我動手術。看著兒子有條不紊地忙前忙后的身影,我真不敢相信,在我眼中什么都需父母呵護、照料著的孩子竟具備如此沉著應付緊急事故的能力,這讓我感到特別欣慰。過去我曾為兒子的冷峻和不擅長表達情感感到失望過。但如今,這個憨兒子卻讓我感到安全和放心。
去年五月,丈夫的單位有意將他派往深圳工作兩年。丈夫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猶豫不決。我知道丈夫很珍惜這次機會,但他一走,家里就少了主心骨,心里特別沒底。不料兒子卻說:“爸,你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呢,媽媽我會照顧好的?!甭犃怂脑挘煞蛴锰皆兊哪抗饪粗?。我朝他點了點頭。丈夫過去用力地握了一下兒子的手。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開完家長會和兒子一起回家,走在人來車往的路上,我下意識地牽住兒子的一只手。想不到兒子的手輕輕地在我掌中一抽,不動聲色地掙脫了,別人根本看不出是有意為之的。
兒子與我保持兩步距離走在后面,但走到一個車流如水的路口時,我突然感受自己的手被兒子單薄的手握得緊緊的。兒子緊趕幾步超在我前頭,牽著我避過車輛,穿過了路口。到了那頭,又不動聲色地松開了我的手。那一刻,我很激動——兒子長大了。
兒子,真讓我不知道怎么說才好。此情幽幽,在兒子貌似平淡甚至冷漠的背后,卻蘊藏著一顆火熱的心,沒有任何外加的虛飾,沒有甜言蜜語的渲染。是那么的自然、純樸和永恒,這也許就是男兒本色。
(周軍宇、伍德勝摘自2000年4月12日《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