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偉清
師范學院畢業(yè)后,我回到家鄉(xiāng),在一個城鎮(zhèn)中學當老師。
我當時剛滿20歲,站在初二年級的講臺上,面對比我小不了幾歲、個頭也和我相仿的學生,我的緊張是顯而易見的。但我很快找到了對付他們的辦法,我盡量擺出一副嚴厲的面孔,用高聲的呵斥來表明我的威嚴。這種方式很好地掩飾了一個年輕教師內心的羞怯,也使我在向學生發(fā)號施令時有一種近乎得意的心態(tài)。當然,我的這種“色厲內茬”偶爾也會因學生的抗拒而受挫。這時候,我就會用變本加厲的手段來懲罰他們。
那是剛工作不久的事。一次課后,我讓學生背誦一篇課文。其實那不過是一篇很平常的課文,我要求他們背誦,也僅僅因為我有權力讓他們這么做。
但是,當我檢查背誦的情況時,幾乎有一半學生齊刷刷地站起來,公然表示不會背。我立刻感到了一種威嚴被蔑視的氣惱,但那時的我已經學會了掩飾自己的感覺。我于是裝作很平靜地對他們說:“不會背的中午就不必回家了,直到會背為止。當然老師也不回去。如果說讓你們挨餓是體罰,那老師也陪你們一起挨餓好了。誰會背了,就到辦公室來找我。”說完,我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到了辦公室。
過了十幾分鐘,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我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向很調皮的學生小楊。他這么快就會背了?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搗蛋鬼,才十幾分鐘就能背會的課文,非要等到被罰了才肯去背。”我正琢磨著是不是該罵他幾句時,卻看見小楊把一個塑料袋放在了我的辦公桌上,沖我做了個鬼臉,一轉身跑出去了。
當我看清楚塑料袋里裝的是什么時,我一下子愣住了,繼而感到十分的羞愧——塑料袋里,是兩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
手中拿著面包,我久久不敢咬下去。這哪里是面包,分明是對我晟嚴厲的批評!它讓我清楚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狹隘和虛偽。學生的心靈是多么純潔啊!他們竟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我那有些可笑的得意,也一點不計較我的粗暴。他們不懂偽裝。也不吝惜把他們最真誠的一面袒露給別人。
要用最真誠的心去面對學生,這是學生用兩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教給我的,也是學生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