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掛紅

      2003-04-29 00:44:03馬學文
      山花 2003年11期
      關(guān)鍵詞:大嫂村長醫(yī)生

      馬學文

      天快亮的時候,懷貴被尿憋醒了,小肚子隱隱的脹痛,就欠起身去扯擱在枕邊的褲頭衩子,這時身邊躺著的女人突然拖聲拽氣地哼了一聲,懷貴以為是自家的手道拐壓著女人頭發(fā)了,就把撐著身子的手道拐挪了挪。

      女人是牛欄江邊常見的那種見識很短頭發(fā)很長的女人,也是地道莊稼人很看中的那種長得很四齊的女人。女人的頭發(fā)白天用馬尾織成的髻套籠在頭上一點不顯山露水,天黑后上床脫了衣裳解開髻套,黑油油的頭發(fā)就一下子散開來,一直拖到白生生的屁股上,女人就仰了臉把頭猛地一搖,將滑溜溜的頭發(fā)揚波一抖,眾多的發(fā)絲就一下子抖抻了,之后女人便把胖嘟嘟的身子蓮花般緩緩展開在床上,暄暄軟軟的黑發(fā)就絲綢般柔順地鋪在了女人的身下,懷貴透過昏黃的煤油燈光看著女人就比其它時辰更有了味道。懷貴也就晚晚讓女人枕著自己的手臂,自己又枕著女人的長發(fā)入眠,那感覺真是好極了。心情愉快的時候,活動起來一點不礙手礙腳,只是有時動作過大會扯痛女人的頭發(fā),弄得女人咤呼呼的叫喊,偶爾也會埋怨懷貴幾句,但女人并不真生氣,似乎倒是很愿意讓懷貴在關(guān)鍵時刻扯痛自己的頭發(fā)。那樣,天亮之后,女人就能有心有腸地對著墻上那塊狀如新月的破鏡慢慢精梳細理。

      女人又哼了一聲,同時扭了扭身子,懷貴就把手從女人的頭下抽出來,問:

      “我扯著你的頭發(fā)了?”

      女人放在枕頭上的腦殼來回滾動了一下。

      “不是,是我肚子痛?!?/p>

      懷貴一下子就沒有了尿意,慌忙急火地把頭拱進被窩,偏著臉把一只耳朵聽診器似地貼在女人脹鼓鼓的肚子上,又用手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了敲女人肚子,傳出的音響效果沉悶得如同三伏天熟透的西瓜,懷貴在被子里面嗡聲嗡氣地問:

      “是上邊疼,還是下邊疼。”

      “是下邊?!迸碎L長地哼了一聲,“怕是要生了?!?/p>

      懷貴心里掠過一道喜色之后隨即又緊張起來,就掀開被子拍拍女人的臉說:“憋著,再想生都得憋著等我把麻三娘找來再說?!?/p>

      女人喘著氣說:“你得快點啊?!?/p>

      “一哈哈就來?!睉奄F跳下床,邊穿衣裳邊用腳在地上摸索著趿上鞋子。

      懷貴開開門的時候,滿天都大亮了,明晃晃的亮光擋都擋不住地擠進門來,懷貴跨出門一反手將亮光關(guān)在屋里,隨著關(guān)門聲,門口的糞凼邊一下子冒出個人來,冷不防把懷貴嚇了一跳,懷貴一看是大嫂才松了口氣。

      大嫂家和懷貴家住一連房子,分家的時候,家里唯一的茅房分給了懷貴,門口唯一的糞凼就歸了大嫂家。分了家的懷貴嫂整天勤勞得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螞蟻,空手出門從不空手歸家,無論是禾是草都得撈一把回來,能漚則漚,能燒則燒,不到一年,往年間一潭臭水的凼里盡漚了山上摟來的木葉雜草,撿來的牛尿馬糞,弄得一糞凼山堆海填五顏六色。懷貴哥常年在云南文山幫人挖鋅礦,除隔三岔五寄點錢回來,一年難得回家一趟,懷貴嫂帶著兩個娃兒和一幫豬牲口在家,一時就騰不出手來修茅房,但精明的懷貴嫂從不吃家飯屙野屎,有屎有尿都得往自家的糞凼里流。

      懷貴看見大嫂一臉通紅的提著還沒來及系的褲子,難禁的散尿點點滴滴灑了一襠,心里就笑起來,臉上卻裝沒看見,一本正經(jīng)地說:“大嫂你忙你的?!?/p>

      大嫂受了刺激,心里就對懷貴不悅。沒好氣地說:“懷貴你個砍秋頭的,大清早不陪你媳婦睡回籠覺,瘋天磕地的起來游百病?”

      “我媳婦要生了,我得去請麻三娘來接生?!?/p>

      懷貴大嫂不屑地噘著嘴說:“你媳婦又不是沒下過蛋的雛母雞,生過娃娃的女人再生娃娃才當屙泡硬頭屎!”

      話雖如此,懷貴還是很不放心地說:“兒奔生、娘奔死,命隔閻王一張紙,這事還是大意不得。”

      說著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懷貴大嫂見懷貴的身子轉(zhuǎn)過房拐拐,又下褲子繼續(xù)處理未盡之事。

      麻三娘住在村子東邊的龍家老墳山腳,與懷貴家隔著一壩不到一里路的彎子地,彎子里全是一墑墑的包谷洋芋,地埂邊全是青枝綠葉的核桃梨子樹,去麻三娘家的路就蛇樣的纏繞在團團簇簇的綠色里。

      這是盛夏的六月,正是長莊稼的黃金季節(jié),老天爺今年似乎格外開恩,總是把天氣調(diào)和得很讓莊稼人可心,整個夏天都是晝懸艷陽,夜垂細雨,且雨腳短、雨絲柔,舒舒緩緩,恰到火候地把地里的泥土溻濕,等來日天晴,日頭一照,滿山遍野霧氣騰騰,高處的尖山梁子,低處的牛欄江畔,眼前的莊稼地,全都泛著迷幻的乳白在山野和包谷林中漫漫地舒卷。這般雨順風調(diào)的氣候,咋不養(yǎng)莊稼?往年間長到老死也就齊人高的包谷桿,今年全都一竄就是樓高,懷貴舉手也摸不到天花。包谷莖桿的骨力也很好,馬刀般鋒利條長的葉子,泛著油色的墨綠。這是施足了底肥吸足了水份曬足了陽光才會呈現(xiàn)的顏色?,F(xiàn)在,包谷正在揚花授粉,滿地都是粉白的天花和粉紅的纓須,每棵修長的莖桿上都扒著一個脹鼓鼓的青包谷,空氣中到處飄溢著腥甜的乳香,看上去就像穿紅著綠的少婦背著熟睡的娃娃。讓人心里癢癢的動心。

      懷貴投降似地舉著雙手左右推擋著生有鋸形小齒的包谷葉,在地里三彎兩拐一路小跑,一會兒就到了麻三娘家。

      麻三娘家也是泥巴夯的墻,茅草苫的房,門口用泥巴圍了個小院,院墻上全是刺林林的仙人掌,幾只早起的小花母雞和一只衣著艷麗的大紅公雞在院里悠閑信步,雞們見了懷貴,就都昂著頭把腳步走得很小心。倒是圈睡在門口石豬槽旁邊的火斑狗仍懶洋洋地躺著不聲不響,好像對懷貴這個活物的到來一點也不感興趣,暗地里卻開只眼閉只眼地瞅著懷貴的一舉一動。懷貴認得狗是想瞅冷飽偷襲他,就先下手從墻腳抓了把撿糞的釘耙來攆狗,狗就鬼火綠了,后腿一蹬,撲上去咬住釘粑,喉嚨里發(fā)出嘰哩哇啦的吼叫,懷貴握著釘粑的柄不停地搗。

      兩個打得正熱鬧,麻三娘家的門開了,里面現(xiàn)出麻三娘的小兒子毛村長來,毛村長揉著干澀的眼窩狠狠地踢了一腳狗屁股:

      “狗日的,你咬個球?!?/p>

      狗慘叫了一聲松開咬著的釘耙,夾著尾巴委屈地躲到墻角的院窩里去了。

      毛村長走到門口的院壩里,蹶著屁股從前面掏出股黃霜霜的尿?qū)χ厣蠐u來搖去地掃,兩眼直楞楞地盯著一地泡沫的尿水問道:“懷貴,大清八早的你有啥事?”樣子就像是詢問他屙出的尿水。

      懷貴見了心里就像有個小蟲子爬,別別扭扭的怪不舒服,但又不便做嘴做臉,就把釘耙靠在墻腳說:“我媳婦又要生了,我來找麻三娘去撿生?!?/p>

      毛村長雙手捏著前面用力一抖,將殘尿抖盡,順手把東西塞進褲子:“再生你家就超計劃了?!?/p>

      懷貴苦著臉說:“天不亮就喝噓吶喊的,出都要出來了,再超計劃我也讓他回不去了”

      毛村長拉上褲子的拉鏈說:“誰叫你雞巴閑不??!”

      懷貴吱吱唔唔的正不知作何辯解,卻聽麻三娘隔著門在屋里喊:“是懷貴來了,快進屋來蹲?!?/p>

      懷貴一看,麻三娘正拖鞋散帶地站在堂屋中央一臉笑色,沒有扣上紐子的大襟衣裳披披扇扇地聳拉著,樣子邋邋的,卻處處透出普通農(nóng)家婦女的慈祥與和藹,一點不像她當干部的幺兒毛村長,自從一當上干部,說話就哼哼哈哈的,時時打著一副神崩崩的官腔,只有見到縣里鄉(xiāng)里的官們他才會蔫下來像霜打的秋茄。懷貴就想,人一做了官就他娘的不是東西,從上面往下看他是沉在水底的孫子,從下面往上看他是懸在半空的爺爺。其實在官場上混事,說白了也就是一級給一級當兒子,表面上看起來比做百姓神氣,骨子里其實也并不比做百姓快活多少。一個小雞巴村長就更不在話下了。

      這樣一想,懷貴剛剛被毛村長日弄在肚里的氣就消了許多,肚子消了氣,心里也就比先前好過多了,心里好過的懷貴就一臉輕松地對麻三娘笑笑說:

      “忙不贏蹲了,三娘?!?/p>

      “咋會忙不贏蹲了?”

      “我媳婦臨盆了,麻煩三娘去撿個生?!?/p>

      一聽說生娃娃請接生,麻三娘的興趣就提起來了,偏著頭認真地問:

      “疼了沒有?”

      懷貴說:“天麻麻亮就疼了?!?/p>

      麻三娘扭著脖子看看天,估摸了一下時辰,自言自語地說:“頭胎死喊辣叫,不哭不掉;二胎一疼就破,一破死掉;三胎月份一到,當屙泡尿。你家里都是三胎了吧?”

      懷貴說:“正是?!?/p>

      “那就耽擱不得了”,麻三娘說著,用手攏了攏頭發(fā),扣好衣扣,系上圍腰,扎緊綁腿帶子,頭不梳臉不洗就動了身。

      臨出門,又叮囑毛村長把豬食鍋燒在火上。

      毛村長沒開腔,和四眼狗一道站在院窩里一臉不悅。懷貴知道毛村長還在為自己超生的事不高興。

      懷貴和麻三娘到家時,女人正躺在床上呲牙咧嘴地慘叫,懷貴嫂佝腰駝背地矮著身子,雙手扳著女人的兩腿幫女人鼓勁。面前放了個小木盆,盆里裝了大半盆倒紅不黑的污血,以及粘滿污血的草紙和破衣爛襟。

      懷貴大嫂見懷貴和麻三娘來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喊道:“快點……,快點來看,事情麻砸了?!?/p>

      懷貴過去一看,只見女人下身像夾了個砍了頭的羊脖子,脖子里伸出一只血淋淋的小手,小手一揚一揚地抽搐著,像是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在與世外的親人告別。

      懷貴臉就嚇白了,身上頃刻沁了一層冷汗,癡呆呆地張著死魚樣的嘴說不出話來。

      倒是麻三娘沉得住氣,瞅了眼女人的身子,就挽著袖子果斷地說:“舀一瓢水來?!?/p>

      懷貴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從缸里舀了一瓢水遞給麻三娘。

      麻三娘接過水瓢,埋下頭攢勁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兩個癟狹狹的腮幫一下子脹得像裝滿了尿的豬尿泡,然后也像豬屙尿一樣彎著腰一擠一擠地把水噴到手,兩手麻利地交替揉搓著,搓完,拉起胸前的花圍腰揩揩,才又直起身吩咐說:“找三份焚錢,三柱馨香。”

      懷貴踏著三娘的話音,腳板翻天地跑進廂房尋來。

      三娘接過香紙點燃,在懷貴家奉供著天地君親師位和列祖列宗神位前的香爐里焚了,念過咒,作過揖,回頭對懷貴正色道:

      “保大人還是保娃娃?”

      懷貴兩者都割舍不下,含淚乞求說:“大人娃娃都望三娘一起保?!?/p>

      “那就看你命中的造化了?!?/p>

      女人先是掏心肝地叫,后來就大口大口地喘氣,像一頭摁在案板上抽了刀的豬。被淚水汗水和發(fā)絲弄得一塌糊涂的臉色陣白陣黑,咬破的嘴唇把滿口白牙污得儼如挨刀的石榴籽紅紅艷艷 。

      懷貴不忍心眼睜睜地望著女人受苦,就硬起心腸把頭歪朝半邊,任由止不住的淚水慢慢地模糊了雙眼。

      麻三娘卻出奇的冷靜,不慌不忙地把胎位重新推正了,抬起頭大聲對女人說:“你現(xiàn)在開始使勁掙,像屙尿一樣使勁往下掙。”

      女人就翻著白眼使力,咧著的半邊嘴裸露出咬得格格直響的牙,閉著的半邊嘴則不住地往外吹著血泡。

      懷貴拽著女人的肩頭往后拖,懷貴大嫂壓住女人的腿往外扳,麻三娘拉著娃娃往外引,女人按著麻三娘的號令往下掙,四人通力合作,終于把娃娃完完整整地從母體里揪了出來。

      麻三娘倒提起娃娃輕輕拍了拍長滿黑色絨毛的背,吐出咔在喉嚨里的羊水,娃娃一下子手舞足蹈地哭出了聲。

      懷貴勾下頭脧了一眼娃娃的下身,鎖住眉頭的皺紋就慢慢展開了,忙附在女人耳邊說:“是個屁股上別槍的貨。”

      女人嘴唇動了動,卻沒氣力吐出聲來,便眨了眨迷茫的眼顯出少有的亮光。

      麻三娘把娃娃放在懷貴的一件破衣裳里裹好放在女人身邊,看看娃娃又看看床上的女人說:

      “懷貴你祖上的陰功修得好。”

      懷貴嫂接過話頭道:“要不是三娘這兩招,怕是再好的陰功也保不了命哩?!?/p>

      三娘不以為然:“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不該絕自不絕,凡事都有個定數(shù)?!?/p>

      懷貴嫂從床下抓了把草紙墊到女人屁股下,對懷貴努努嘴:“還不快去找匹紅來給三娘掛上感謝人家三娘?!?/p>

      懷貴應(yīng)著拔腿就往樓上爬。

      麻三娘阻擋著說:“不掛了,不掛了,只要他娘倆個平平安安我就落心了?!?/p>

      “前人興下禮,后人照禮行,不掛咋行?!?/p>

      懷貴嫂轉(zhuǎn)身從水缸里舀了瓢水,笑瞇瞇地看著麻三娘說:“三娘,我淋水給你把手洗了?!?/p>

      麻三娘就把一雙沾滿鮮血的手伸過來。

      剛洗完手,懷貴就從樓上找了段紅布下來交給大嫂,懷貴嫂接過紅布,哈著腰對麻三娘笑道:“請三娘掛紅?!?/p>

      麻三娘假巴意思地推辭說:“團團轉(zhuǎn)轉(zhuǎn)的人,恁個整不好意思沙。”

      “這是正理正當?shù)牧?。”懷貴嫂說著,又讓懷貴抬了條板凳橫在大門口的門坎邊。

      事已至此,麻三娘也就不再客氣,扶正頭上的大包頭,拍打拍打屁股上的灰土,就昂首挺胸地站在懷貴安放好的板凳上。

      懷貴嫂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黑糊糊的濃痰,雙手托起紅布緞子高聲頌道:

      這匹毛紅又長

      出在蘇州綢鍛行

      蘇州有個巧女子

      織出毛紅掛三娘

      ……

      懷貴大嫂頌完,將托起紅布哈達一樣掛在麻三娘的脖子上。

      這時,毛村長提了把彎彎鐮刀一搖一擺走了來,見他娘那副樣子,就忍不住笑起來。

      懷貴說:“村長你笑啥。”

      毛村長收住笑說:“你們把我娘弄得像明星一樣?!?/p>

      懷貴說:“明星是哪個村的?”

      毛村長說:“明星你都不知道?”

      懷貴吃驚道:“村長交游好廣,連世界明星也認得?!?/p>

      “認識個吊毛”。毛村長說,“天天看電視,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p>

      麻三娘側(cè)著身子從凳子上下來,問毛村長:“豬食鍋燒在火上了?”

      “燒在火上了?!泵彘L說,“小丫口肖二發(fā)爭老晏文家的地打傷了老晏文的老婆,我要去斷案去,晚上可能回來的晚。”回頭又問懷貴,“生的順不順?”

      懷貴笑著說:“開初不順,后來讓三娘弄順了?!?/p>

      毛村長連連道:“順了就好,順了就好?!庇謫枺吧猩??”

      懷貴答是生男。

      毛村長說:“這回你終于有了‘接班人,計劃生育的問題該去了結(jié)了吧?!?/p>

      “怎么個了結(jié)?”

      “一胎上環(huán),二胎結(jié)扎,三胎又扎又罰。”

      懷貴苦著臉哀求毛村長:“等滿了月后就去扎,罰款的事你就免了吧,人家在外頭打工的超生戶不扎又不罰?!?/p>

      “哪個超生戶不扎又不罰?”毛村長拿眼睛狠狠逼著懷貴,“你講出來?!?/p>

      懷貴說:“前兩天聽朱二狗說,他家的收音機里有個叫黃宏的在外頭打工,參加超生游擊隊后生了五六個娃娃都不扎不罰?!睉奄F說完,怕毛村長不信,又說,“不信你去問朱二狗。”

      毛村長也拿不準是真是假,就黑著臉用手指著懷貴的鼻子警告說:“想得通的自己來,想不通的送起來,往外跑的抓回來。這是村里的‘三來規(guī)矩。懷貴你要是打錯算盤進城去參加‘超生游擊隊,我就派‘敵后武工隊在后方端了你的老窩。外加攆豬吆牛扒房子分田地殺你雞犬不留。”

      懷貴說:“村長你是不想讓我一家老小活了?”

      毛村長說:“活不活不關(guān)我的事,但我們村是全縣計劃生育先進村,這塊牌子不能讓你懷貴砸了?!?/p>

      懷貴說:“村長你是把我往死里整哩?!?/p>

      “雞巴二哥整你”,毛村長瞪著懷貴說,“你要不是想生兒子,我整你搓球?!?/p>

      “我想生兒不僅是為了培養(yǎng)傳宗接代的接班人呀村長?!睉奄F滿腹委屈一臉小心地望著毛村長:“你看我們這山旯旮里頭,無水無電無馬路,薅刨點種吃喝拉撒,犁田耙地,樣樣都得肩挑背馱,樣樣都離不開力氣,樣樣都離不開男人?!?/p>

      “懷貴!”毛村長見懷貴把話說得離了譜,厲聲喝道,“我看你是屁眼屙尿——反了,你這話要告上去,你龜兒子不背大時才怪?!?/p>

      懷貴嫂見兩人說上了火,就過來勸毛村長說:“懷貴是一根腸子通屁眼的笨貨,有口無心,毛村長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p>

      毛村長卻不依,說:“這是原則問題,不收拾他懷貴,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不曉得鍋兒是鐵打的。”

      懷貴嫂說:“毛村長你大人大量,你就把他當個屁放掉算了?!?/p>

      麻三娘見毛村長還不想松口,就過來喊著村長的小名說:“三兒,懷貴他嫂說的在理哩,做官是要講個原則,但更要通情達理哩……?!?/p>

      毛村長不耐煩地說:“娘你不懂就少搭點白。”

      麻三娘見了兒子當著外人下她的面子,就來了氣,正想發(fā)火,忽聽屋里胎娃娃驚喳喳哭起來,床上女人也弄出異樣聲響。

      懷貴跑進屋里不多時又跑出來,說:“怎么還流血呢?”

      懷貴大嫂說:“都生過兩回了,不會有什么的,你們男人呀。”

      毛村長怕有閃失,建議送王醫(yī)生家看看。麻三娘和懷貴嫂心里雖有看法,嘴上卻不好說什么,不過她們還是幫著把女人弄到板板車上,由兩個男人拉走了。

      來到王醫(yī)生家,王醫(yī)生正一個人在家喝酒??匆妰扇藖恚⒉蛔⒁廛嚿侠氖钦l,高興地說:“村長你還欠我一頓酒呢,正好,你快來喝吧!”

      毛村長指著板車對王醫(yī)生說:“懷貴女人生娃娃大流血扎實得很,你先給她止住血再說?!?/p>

      王醫(yī)生放下酒杯不屑地冷笑道:“女人生娃娃不流血還生球的娃娃,既然人都拉來了,那就看吧?!?/p>

      三個男人把女人安頓在耳間屋里。

      懷貴望著王醫(yī)生肥滾滾的后背不放心地試探著問:“會不會有啥閃失?”

      “有卵閃失。”王醫(yī)先十分肯定地否定了懷貴的擔憂,從容地從一個小鐵盒里夾出一顆針頭,接在一根肉色的長皮管上說“吊一瓶液水,撒一泡尿,回家閑一個月你晚上就可以用了?!?/p>

      懷貴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說:“王醫(yī)生你真會講陰知文?!?/p>

      王醫(yī)生給女人輸上液詬 ,就招呼毛村長和懷貴出來吃飯,兩人肚子正餓,也就不講客氣了。

      飯桌上擺了幾大碗嫩豆花、洋芋絲、紅豆酸湯和臘肉墩子。菜不多,不像城里人盤盤碟碟的細做,卻很對莊稼人的胃口。牛欄江邊的莊稼人在吃食上就講究個大氣和實惠。幫人干活要做大力,請客吃飯要用大碗,弄得不干不凈倒在其次,但份量一定要富足,待客一定要熱情。舍不舍得請客人吃,誠不誠心請客人吃,關(guān)鍵的一道菜就是肉。肉不能切成片,也不能拉成條,更不能剁成沫,只能解成墩,否則就顯得主人太小氣太沒有誠意。如果是家道清貧,沒有肉的人家,有豆花也行,豆花白凈不白凈虛小,但一定得嫩,嫩才鮮,鮮才香,香才有吃頭。

      毛村長和懷貴落座后,王醫(yī)生從碗柜里提出瓶威寧小曲擰開,將每人面前的酒杯倒?jié)M,放下酒瓶時,王醫(yī)生笑盈盈地問懷貴:

      “你媳婦給你生了個滿山跑的還是鍋邊轉(zhuǎn)的?”

      懷貴就笑笑說:“是滿山跑的?!?/p>

      王醫(yī)生端起酒杯對懷貴說:“那第一杯酒,就為百年之后有了七月半給你發(fā)工資的人干杯?!?/p>

      “對頭對頭”毛村長也舉杯迎合說,“為懷貴今天喜添貴子,干杯!。

      懷貴見王醫(yī)生和毛村長恁個抬舉自己,覺得不好再推諉,就靦腆地端起杯一仰脖子喝了。

      王醫(yī)生一抬手又將酒杯倒?jié)M,放下瓶子時對懷貴一笑:“這杯酒該你發(fā)個言?!?/p>

      懷貴也想借此機會說兩句感謝毛村長和王醫(yī)生的心里話,就站起來雙手畢恭畢敬地托起酒杯,嘿嘿地笑著說:“多謝毛村長和王醫(yī)生幫我生了個兒子,我敬你們一杯酒?!?/p>

      王醫(yī)生卻不喝說:“幫你生兒子的人是毛村長不是我,要敬你得先敬他?!闭f完兩眼開一只閉一只地瞅著毛村長笑。

      毛村長張口將酒潑進嘴里,埋著頭悶聲悶氣地說:

      “你莫扯卵蛋,愛喝就喝不喝算球。”

      懷貴見毛村長喝了,就把酒杯對著王醫(yī)生請王醫(yī)生喝。

      王醫(yī)生說人情各有所歸,你這杯酒敬的是毛村長,要懷貴單獨跟毛村長喝了再和他喝,懷貴只好喝了,又另敬王醫(yī)生一杯。三杯酒下肚,懷貴感到臉上熱烘烘的發(fā)燒。但一想到自己終于有了兒子,渾身就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毛村長說:“空肚子喝寡酒胃頂不住,悠著點?!闭f著夾了坨墩子肉塞進嘴里有滋有味地嚼。

      王醫(yī)生也不深勸,說:“隨意,隨意?!?/p>

      三人邊吃邊喝邊擺龍門陣,一瓶威寧小曲不知不覺就見了底。

      王醫(yī)生又重新拿了瓶威寧小曲,咧著嘴用牙齒把封口的鐵皮蓋子咬開。

      毛村長忙伸手擋著酒瓶說:“不能再喝了,我還要去小丫口斷案?!?/p>

      “斷個啥子案?”王醫(yī)生似乎不相信毛村長的話。

      毛村長說:“肖二發(fā)搶占老晏文的地還打傷了老晏文的老婆?!?/p>

      王醫(yī)生一下將酒瓶夯在桌上,嚇得滿桌碗筷都跳起來:“狗日的肖二發(fā),啃不動青杠啃泡木,光欺負老實人?!蓖踽t(yī)生紅著眼咬牙切齒地說,“就憑這事,你毛村長也得喝一杯,喝完老子跟你去把狗日的肖二發(fā)依法拿下?!?/p>

      王醫(yī)生疾惡如仇的樣子讓毛村長心里有些感動,就說:“那就只喝一杯,下不為例?!?/p>

      三人就又為肖二發(fā)喝了一杯。毛村長苦著臉吞下酒后,哈著氣喊:“扒碗飯,扒碗飯?!?/p>

      王醫(yī)生不同意,搖著酒瓶說:“飯肯定要吃,但這瓶酒蓋都揭了,不喝完就跑氣變成水了?!?/p>

      毛村長說:“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p>

      王醫(yī)生把臉一拉:“當干部的,哪能喝這點酒就醉,人家干部不光喝酒,還找小姐呢?!?/p>

      毛村長聽了嘆著氣說:“唉,人家那是說城里當官的,我吊毛一根大的小村長,莫說是找小姐,連寡婦婆娘都找不著。”

      毛村長夾了口菜,嚼著嚼著突然問懷貴知不知道王醫(yī)生的門牙咋會缺了一顆。

      懷貴一看,才發(fā)現(xiàn)王醫(yī)生的門牙果然缺了一顆,就搖搖頭說:“不曉得?!?/p>

      毛村長把菜咽下,慢騰騰地把筷子斜搭在菜碗邊說:“去年春天,王醫(yī)生的二弟去蘭坪挖鋅礦,一去就是一年多沒回來。家里女人熬不住了。晚上睡覺就選一只個頭大的雞蛋往下面弄,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把雞蛋弄進去了。想去鄉(xiāng)醫(yī)院看醫(yī)生,鄉(xiāng)醫(yī)院的醫(yī)生都是男的,覺得讓外面的男人摸了自家的寶物不劃算,還是覺得肥水不落外人田,自家的肉爛在自家鍋里好,就厚著臉皮來找王醫(yī)生解決。王醫(yī)生含一口冷水來,猛地往里面一口噴進去,二弟媳一個激靈,肌肉一收縮,就將雞蛋一下子擠飛出來,把王醫(yī)生的門牙打落了一顆?!?/p>

      毛村長講完,不看王醫(yī)生。也不笑,捋起筷子又繼續(xù)去桌上拈菜。懷貴卻不忍不住了,噗地一聲將嘴里嚼得半殘不落的酒菜噴了一桌。正好笑出聲來,王醫(yī)生將酒瓶子一下砸在桌上,烏毛烏嘴地瞪著毛村長說:

      “毛穩(wěn)根,你給我少開點黃腔。”

      毛村長見王醫(yī)生生氣了,就笑著說:“我是開玩笑的”。懷貴一見這陣式,就不敢再笑出聲來,忙把笑意強行咽進肚里,喳得肚子一鼓一鼓的,像偷吃急食的小公雞被包谷籽卡了喉。

      就在這時,懷貴嫂來了。毛村長借著酒意拉她手說:“多一雙筷子,坐下來我們一起干!”

      懷貴嫂岔開話題問懷貴媳婦的事。

      懷貴用手一指王醫(yī)生家的耳間房,說在里面吊液水。大嫂聽了就徑直朝耳間房走去,剛走到耳間房門口,突然回頭急赤白臉地喊:

      “王醫(yī)生,王醫(yī)生,液瓶子吊空了!”

      聽到懷貴嫂的喊聲,才想起耳間房里還躺個懷貴女人。懷貴搶在王醫(yī)生前面擠過去往病床上一看,腦袋瓜“嗡”地下子脹大了,只見女人掛著吊針的手早已從掖好的被子里伸出來懸在床沿邊,吊針鎖針一樣歪歪斜斜地別在手背上,液水從穿空的針頭流出來,全部輸?shù)搅舜睬暗牡匕迳?,床上的氈子被子全被女人流出來的血浸透了。懷貴就一下子撲在女人身上絕望地哀嚎道:“唉喲——絕尾巴婆娘唉,我著你做掉了,天寬地闊你不死咋就偏偏死在這里,你叫我咋個整??!”說著兩腿一軟,一下子從女人身上滑落下來,“咚”地一聲跪倒在王醫(yī)生面前,把頭連三趕四地往地上磕,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王醫(yī)生討?zhàn)垼骸皩Σ蛔∪肆_,王醫(yī)生,今天對不住人羅……”

      一直癡呆著的王醫(yī)生這才回神來,慢慢從地上扶起懷貴說:“短命牲口遇上蝕財人,命中注定我們兩個都該倒霉?!?/p>

      懷貴嫂見王醫(yī)生把話講得這般通情達理,很是感動,說:“王醫(yī)生不愧是久跑四外見過世面的人,把什么事都看得開?!?/p>

      毛村長說:“懷貴把人弄來死在人家里是犯忌的,按理得請人給王醫(yī)生家收拾掃送才行??蓱奄F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就給王醫(yī)生家掛個紅把人拖走算了?!?/p>

      懷貴大嫂說:“村長講的在理,我們這就找紅來掛?!被仡^挑起眼角斜瞅著旁邊傻呼呼的懷貴訓道,“懷貴你個笨得屙牛屎的豬,還不趕快動手把你媳婦抬上車去弄走,嗅哄哄的死人一個又不是大牛大馬擺在家頭好看?!毙睦飬s想,再不趕緊走,等一下王醫(yī)生反了悔,叫你哭都哭不去好聲氣來。

      懷貴說:“要得,要得,我馬上就抱出去?!?/p>

      懷貴剛把女人抱到外面的板車上收拾完房間;懷貴嫂就從家里抱回一團紅布和封火炮回來。

      毛村長望著空蕩蕩的來路對王醫(yī)生說:“明天早上送兩千塊錢到村委會來。”

      王醫(yī)生不明白毛村長的意思,問:“做啥呢?”

      毛村長說:“明天村里要給懷貴發(fā)兩千塊錢的救濟款?!?/p>

      王醫(yī)生苦著臉說:“我哪有那么多錢?!?/p>

      毛村長說:“少一分老子都翻臉不認人?!闭f完也不看王醫(yī)生一眼,就背著手一搖一擺地走了。

      猜你喜歡
      大嫂村長醫(yī)生
      最美醫(yī)生
      醫(yī)生
      小太陽畫報(2018年3期)2018-05-14 17:19:26
      望著路,不想走
      文學港(2018年1期)2018-01-25 12:48:30
      關(guān)系好
      派出所工作(2016年2期)2016-05-30 05:20:20
      換醫(yī)生
      村長又有好消息
      小說月刊(2015年11期)2015-04-23 08:47:35
      街上來了新城管
      上海故事(2015年5期)2015-04-17 12:49:51
      家 事
      一疊鈔票
      金山(2014年8期)2014-05-08 04:02:25
      橫日掛金鉤
      临沧市| 罗源县| 德昌县| 青铜峡市| 如东县| 舟山市| 永年县| 霍邱县| 怀化市| 龙川县| 巴中市| 武鸣县| 运城市| 南昌县| 巴楚县| 咸阳市| 麻江县| 景洪市| 获嘉县| 大方县| 昆山市| 丰顺县| 鹤岗市| 房产| 合水县| 蒲江县| 民县| 金阳县| 丰宁| 吉木萨尔县| 太白县| 云安县| 乾安县| 清河县| 淮北市| 鹿邑县| 乌什县| 晋江市| 阿拉尔市| 万荣县| 大埔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