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 動
去年春天,我用十幾年的積蓄,買下一個帶閣樓的居室,當陽臺窗戶的玻璃剛剛裝上,一家人便迫不及待地搬進了新居。我和妻子的臥室朝北,兒子的臥室在靠近陽臺一側(cè)。住進新房子的感覺好得難以形容,我和妻子從來沒有像這一夜睡得香甜。但早晨起來后,兒子卻抱怨說他一夜都沒睡著。我問他為什么,兒子說昨晚上好像有人不停地敲擊陽臺上的玻璃,嚇得他縮在被窩里一動不敢動,一夜沒睡。
這是離地十幾米高的頂樓,怎么可能有人爬上來敲玻璃呢?我推開陽臺的門,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前一天剛剛安好的玻璃窗上布滿了點點血跡,早晨的陽光透射過來,每點指甲大小的血跡都泛出淡淡的殷紅,似花瓣一般鐫在窗上。兒子數(shù)了半天,告訴我那血跡共有102點。哪兒來的血跡呢?帶著疑惑,我推開陽臺的窗子,卻見樓下幾個孩子圍著什么東西在看,下樓時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死去的燕子,燕子的頭上都是血跡,自此謎團終于解開,窗上那些血痕是它留下。
不久后,家里開始裝修閣樓,我指揮幾個工人清理閣樓里的家具和雜物,幾塊木板被挪開后,屋角上方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鳥巢,一個工人拿來梯子爬上去取下鳥巢,奇怪地說:“這里面還有四枚燕子蛋呢!”
“燕子蛋?”我忽然想起了窗上那102個血痕,和那只死去的燕子。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去年,那只燕子在閣樓里筑巢生蛋,是突然裝上的玻璃把她擋在了外面,于是她一次次撞向那冰冷無情的玻璃,卻最終抱憾而死。
一只燕子生命的完結(jié),怕是輕如草芥了,但這個為了愛與責任而不惜頭破血流,殞身折命的小小生靈卻讓我肅然起敬。身邊每天上演著生離死別的故事,那總?cè)绲?,怕在一瞬間就會風干了,但那102點血跡會如點點太陽花,在每個春天都嬌艷著我的世界。
(黃興旺摘自《生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