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港
黑牛、麥芽小兩口住在葫蘆山下,秋忙過后,麥芽對黑牛說:“咱明兒去省城旅游開開眼。”
黑牛說:“你找個(gè)螞蟻窩看看算了。省城人山人海,和螞蟻窩沒兩樣?!丙溠空f:“別廢話!你去不去?”
“不去?!?/p>
麥芽把小腰一掐:“那好,明天我一個(gè)人去!”
黑牛想了想,改口說:“去,去,去!”
第二天早上,黑牛扛了半口袋花生、栗子,帶上麥芽上了汽車。黑牛說:“咱在表哥家呆兩天行不?”“行,行,”麥芽滿臉幸福地說,“一天逛商場,一天逛公園兒?!?/p>
可一到地方卻傻了眼!兩年前,黑牛來參加表哥婚禮時(shí),這里只有三幢樓,如今已蓋起一大片,而且全都一模一樣讓人難以分辨。黑牛記得表哥家住六樓,兩人只好一幢挨一幢爬上去問。
可爬了一下午的樓梯,也沒找到表哥家,只剩下最后一幢樓了,黑牛累得兩腿抽筋,他放下口袋呼呼喘氣。這時(shí)有個(gè)滿身酒氣的中年人搖晃過來,黑牛一把拽住他說:“嘿,我認(rèn)識你,前年我表哥結(jié)婚時(shí),數(shù)你最能喝。”中年人說:“這一帶誰家辦喜事兒也少不了我,不知你表哥是誰?”“姓方,細(xì)高個(gè)兒,在小學(xué)教畫畫……”“別提男的,我記不清,說女的?!焙谂Uf:“我表嫂臉特白凈,唇上還有顆美人痣……”“認(rèn)識認(rèn)識,”中年人指著旁邊一個(gè)門洞說:“就住這樓里?!闭f罷,便用色迷迷的眼神往麥芽身上盯,盯得麥芽渾身上下不自在。黑牛瞪了他一眼,趕緊拉著媳婦進(jìn)了樓道。
爬上六樓,“咚咚”敲了好一陣,也沒人回應(yīng),對面倒是開了門。兩顆戴著眼鏡的人頭從門縫里斜探出來說:“我們孩子正做功課,輕點(diǎn)兒好嗎?”黑牛忙問:“這家是不是姓方?”兩顆頭搖著說:“不知道?!钡谌w戴眼鏡的小腦袋在底下探出來說:“那家住著我的好朋友方圓兒?!?/p>
黑牛想起來,表嫂養(yǎng)的小狗就叫“方圓兒”。他又問:“知道他們?nèi)ツ?,啥時(shí)回來嗎?”三顆頭一齊搖晃出三個(gè)字:“不知道?!比缓罂s回屋里。
黑牛和麥芽等到天黑也沒人回來,他倆只好到附近找旅店,可來時(shí)卻忘了帶身份證。胖墩墩的女店主壓低嗓子說:“這幾天公安局查得緊,實(shí)在不敢留你們。聽說沒有?連出了三起命案,嘖嘖……”黑牛聽得后脊梁直冒冷風(fēng),趕緊拉著麥芽回到了表哥那里。
樓道里一片漆黑。蚊子們開始對來客發(fā)起攻擊。轟走一撥兒又來一撥兒,全都是敢死隊(duì)。黑牛此時(shí)又累又乏,外加蚊子咬,不由心中冒出火來,于是劈頭蓋臉責(zé)罵起麥芽:“都怪你,非要旅游哇、旅游哇,這不活受罪嗎?”
麥芽屬于“炕頭兒王”,在家里還能拿捏拿捏黑牛,可一出門就沒了魂兒,因而任憑黑牛怎樣罵她,也不敢還一句嘴。罵了一陣,黑牛聽見麥芽鼻子一抽一抽哭起來,馬上心就軟了,他脫下褂子,背心蒙在麥芽身上臉上讓她抵擋蚊蟲,兩人就這么熬了一宿。天亮?xí)r麥芽叫起來:“我的媽呀,你身上咬得像癩哈?。 彼奶圩约耗腥?,便說:“黑牛,咱不旅游了,回家吧?!眱扇吮愦钌锨逶珙^一班車,離開了省城。
幾小時(shí)后,黑牛和麥芽回到葫蘆山下家門口,正要開門,忽聽旁邊草垛沙沙作響?!罢l?”黑牛問,卻見表哥頂著一頭草末揚(yáng)起臉,黑牛忙問是咋回事。表哥說:“別提了,你表嫂非要我?guī)齺磉@兒旅游爬葫蘆山??勺蛱熳蟮扔业纫驳炔恢?。阿—嚏!沒想到山里夜晚如此寒冷,這一宿,把我和你嫂子都凍病了—快送我們?nèi)メt(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