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　景

我叫米蘭，是一家商務(wù)咨詢公司首席調(diào)查員，其實就是私人偵探。這一行對外界來說神秘而且陰暗，好像就是挖掘別人隱私，而我的心理素質(zhì)很好，剛出道的時候偷窺別人便非常坦然，所以四年來業(yè)績一直不錯。盡管老公永奇常常勸我另謀職業(yè)，他總覺得不安全，但我則想著再做兩年吧！畢竟豐厚的薪水我棄舍不下。

楊柳是經(jīng)理特意介紹給我的，她是個中年女人，渾身珠光寶氣，散發(fā)著濃烈的香水味。她在咖啡屋遞給我一張照片，那是個俊秀的男子，大約二十五六歲。

“這是我老公何鵬，比我小二十歲。”楊柳彈掉煙灰，“他最近一段時間很不對勁，無法進行正常的性生活，所以我雇你調(diào)查他?！?/p>

雖然我接手過很多類似的案子，仍無法把這對夫妻聯(lián)系起來。楊柳看起來惡俗不堪，而何鵬優(yōu)雅迷人，尤其是他微微上翹的嘴角，很容易讓人動心。我一愣神的工夫，突然發(fā)覺楊柳正在觀察我，急忙抬起頭。

楊柳又點燃一支煙，粗短的指頭夾著煙卷，猛吸一口，“我愛何鵬，但我不能確定他的愛，所以，我雇你去引誘他。”我不禁打個冷戰(zhàn)，沒想到，這個女人竟會提出如此瘋狂的要求。我想拒絕，她看出我的心思，邪氣地笑著說：“調(diào)查他的性功能，對你來說不算難事吧？”

我冷冰冰地說：“抱歉，公司有規(guī)定，這種事我不能做。而且我還有老公！”

“我私下付給你額外的調(diào)查費，而且……”楊柳逼視我，“何鵬很有誘惑力，無論從哪方面講，你都不該放棄這筆業(yè)務(wù)?！?/p>

楊柳把一只皮包放在桌上，里面一沓預(yù)付的現(xiàn)金。

金錢，男色，欲望，這就是我決定接手這個案子的理由。我原本就是充滿欲望和激情的女人，我不想欺騙自己。長久窺探別人隱私的結(jié)果只使我時常踮起腳尖向外張望。

我來到“零度”酒吧，何鵬是這里的專職調(diào)酒師，最擅長的就是血腥瑪麗——曖昧縱情的雞尾酒品種，腥紅的液體燃燒著欲望。

我不打算立刻驚動何鵬，正如楊柳告訴我的，何鵬是個疑心很重的男人，過于急躁只會把事情搞糟。于是我以普通顧客的身份，每天晚上只點一杯血腥瑪麗，然后坐進角落觀察他。

何鵬工作時眼神專注，全身心與酒溝通，如同面對心愛的女人。他的手指最迷人，很容易激發(fā)女人的情欲，每當(dāng)他纖細(xì)柔潤的指尖撫過酒杯時，我便顫栗起來。我也逐漸明白了血腥瑪麗的含義——愛情毒藥，一旦沾上就無法自拔。

漸漸地，何鵬開始注意我了。我的容貌雖稱不上美艷，但我善于控制自己的神情，讓自己顯得楚楚動人，我知道這種神情最容易激發(fā)男人的占有欲。果然有一天，當(dāng)我點過一杯血腥瑪麗準(zhǔn)備離開時，何鵬伏在吧臺上，直視我的眼睛說：“還需要什么嗎？”他的嗓音柔軟富有磁性，飄進我的耳朵，不禁使我心旌搖蕩。我急忙穩(wěn)了穩(wěn)心神，淡漠地?fù)u搖頭。他繼續(xù)說：“我注意到，你每次來只點一杯血腥瑪麗?！?/p>

我微笑著說：“你調(diào)制的酒很好喝。”

“謝謝。”被一個妖嬈的女子贊美，這是所有男人都會興奮的體驗，特別是懂得欣賞雞尾酒的女人，更是彌足珍貴。何鵬按捺不住地說：“以伏特加酒為基酒，調(diào)制出來的血腥瑪麗帶著一種激越的性感，就像迷情之夜?！彼恼Z調(diào)十分曖昧。

我低頭啜飲著，伏特加入口時感覺極其順滑，而其中番茄汁所帶的微辣，在舌尖和牙齒間顫抖，非常纏綿悱惻，就像情人的濕吻。漸漸地，我醉情萌動，迷離的眼神在何鵬臉上盤旋。我知道，他也開始有反應(yīng)了，因為他握著酒器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我們在一間幽暗的地下室糾纏在一起。何鵬在床上面對我時，正如他所面對的雞尾酒，耐心、專注，溫柔而有力，我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竟如此敏感，在他的撥弄下迅速燃燒起來。他伏在我耳畔，喘息著，灼熱的氣息沖擊我的耳膜。我們的口腔深處分泌著血腥瑪麗的味道，就在這瘋狂迷亂的夜晚，我們像野獸一樣顫抖著，一起沖上了墮落與歡愉的巔峰。

終于平息下來，何鵬光著身子從床墊上站起來?！斑@里是我心靈的港灣。”他悲哀地說，“每當(dāng)痛苦的時候，我都會坐在地下室，慢慢讓自己平息下來。”

我能理解何鵬內(nèi)心的隱痛，他的婚姻一定是場交易，他獻出年輕的身體，而楊柳付出金錢，所以，說到底，他其實只是她的玩物。

“你有什么心事嗎？”我追問。這時候的男人是最脆弱的，最需要異性的撫慰。

“我老婆比我大二十歲，你猜不到吧？”何鵬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同時露出一絲苦笑。

“啊？”我故意露出驚訝的神情。

“那年，我急需一筆錢，她給了我，也就買了我的身體?！焙矽i盤腿坐在地板上，“最開始我不在乎我們之間的距離，畢竟，我得到了物超所值的東西，從窮小子，成了一個年輕的款爺。我的條件是，只要讓我繼續(xù)做自己的工作，其余都聽她的。我熱愛調(diào)酒工作，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雞尾酒，我在這世界還有什么可以寄托?！?/p>

“那你打算怎么辦？”我將自己赤裸裸的身體伏在何鵬的背上。

“我真的難以忍受了，她是個變態(tài)的女人，嗜酒如命，”何鵬顫抖著，“喝醉以后，她讓我穿女人的內(nèi)衣在地上爬來爬去，然后把我綁在床上，用蠟油滴在我身上，看著我掙扎，她像野獸一樣狂笑……”何鵬嗚咽起來。

楊柳又約我在咖啡屋見面。“怎么樣？”她急切地問：“何鵬是不是已經(jīng)廢了？”

“如果他廢了，你是不是打算扔掉他？”我反問。

楊柳愣了一下，臉色馬上灰暗起來，原本就耷拉的嘴角更向兩邊撇下去。“米蘭小姐，我提醒你，你是我花錢雇來干活的，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其他事情與你無關(guān)。”楊柳摁滅了煙蒂，逼視我，“難道你心疼他了？”

我冷冷地說：“我有自己做事的原則?！?/p>

楊柳邪惡地笑著：“那么，你的試驗做得怎么樣？”

我淡漠地說：“他不受我的誘惑?！?/p>

“是嗎？”楊柳夸張地瞪著眼睛，“如此性感的你，哪個男人甘心放過呢？”

“信不信由你?！蔽已b作很不耐煩。

“難道他真的陽痿了？”楊柳半信半疑地轉(zhuǎn)身離開。

一切似乎拉下帷幕，我的任務(wù)成功完成，楊柳付完錢后再沒聯(lián)絡(luò)我。面對何鵬的癡迷我不知道怎樣對他解釋自己的真實身份，我坐在地下室的床墊上，周圍是曖昧的燈光，何鵬正在洗澡，流水聲從衛(wèi)生間飄出來，加重了空氣中的情欲氣氛。

他裹著一條白毛巾走出來，頭發(fā)披垂在腦后，細(xì)小的水珠在燈光下閃爍，臉龐紅潤，一抹桃色的火焰在他眼睛里跳躍。他先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然后吻住我，把酒液一點一點送進我嘴里。我的欲望漸漸被喚醒，何鵬……

地下室的門猛地推開了，我正在快感的旋渦里翻滾，突然看到楊柳扭曲的臉?！澳銈兺娴煤芸旎钛??！睏盍娜鶐妥宇澏吨?，眼睜睜看著何鵬與年輕女人尋歡，嚴(yán)重刺傷了她變態(tài)的自尊心。她撲上來，一把推開我，踢打著何鵬。

我本意隱瞞何鵬的性功能只為自己的私心，誰料楊柳察覺到蹊蹺又重雇一名偵探，跟蹤我尾隨至這地下室。何鵬見到她的反應(yīng)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居然聲淚俱下地請求楊柳原諒并將罪責(zé)推給我，指明所有都是我誘惑他。楊柳表情無動于衷，“我早就想扔掉你了，怕你索要離婚費，就利用米蘭來勾引你，其實她是個私家偵探，現(xiàn)在你外遇在先，一分錢都得不到。哈哈……”我驚恐地望著楊柳，沒想到，我在無意間也成了楊柳的工具。

何鵬癱倒在地上，他絮絮叨叨自己幾年來犧牲身體，現(xiàn)在卻一分財產(chǎn)也得不到。他回頭看我一眼，絕望的目光里充滿怨毒。我對他擠出絲微笑，試圖用溫情感化他，可他只是惱怒地對我吼：“滾，快滾，滾得遠(yuǎn)點！”

我辭掉了偵探的工作，隱約預(yù)感何鵬不會放過欺騙他的我。還沒等我準(zhǔn)備就緒安排好逃生的路，被甩的何鵬已經(jīng)快速地報復(fù)我了。在我老公永奇下班必經(jīng)的路上，他駕車沖向永奇，撞上的片刻又恰如其分地減速調(diào)轉(zhuǎn)方向，結(jié)果僅僅是擦破皮?？商煨阅懶〉睦瞎珔s嚇得不輕，他要報警，我則擔(dān)心自己丑事曝光，畢竟我還希望保住目前和睦的家庭。

我謊稱做私家偵探時得罪了客戶，勸說永奇和我離開南京。經(jīng)過撞車事件他也心有余悸，我們便去了一座小城，生活似乎又展開它美麗的畫卷。然而，我們夫妻倆和諧的性生活卻出現(xiàn)了問題。我始終無法忘記何鵬帶給我的快樂，永奇受驚嚇加上忙于新工作，他明顯顯現(xiàn)出了疲憊，身體也不麻利了，雖然，他也在努力讓我體會性愛的樂趣，可是，十次有八次我都感覺做愛如飲一杯白開水，無色無味。

那幾天單位忙，老公晚上很晚才回來，我一個人悶悶地上網(wǎng)，打發(fā)寂寞的夜晚。一則《做催情食譜，享受“性福”大餐》的短文，吸引我一口氣讀完。第二天，我興奮地抱回一大堆新書。晚上，永奇瞟了一眼，不禁目瞪口呆：“親愛的，全是‘補腎和‘壯陽的食譜，難道我的‘腎危機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了？”

老公心理的細(xì)節(jié)變化，我當(dāng)然也察覺到了。我笑瞇瞇地說：“這些東西既可以使我們大快朵頤，又可以使我們性疲軟的問題迎刃而解，這有什么別扭的呢？”老公無言以對，只有沉默。

從那以后，我把鉆研廚藝當(dāng)成首要任務(wù)。只要市場上有的，不論價錢高低，我總是必買之。但3個月過去了，老公的身體仍舊沒有復(fù)蘇的感覺。一天晚上，當(dāng)永奇再次“草草收兵”后，我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與何鵬的瘋狂備感辛酸，終于對他說：“你怎么就是一個‘補不起的阿斗呢？”沒想到，我的話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瞪著眼回?fù)簦骸斑@些年，我那樣愛你，遷就你，你的身體得不到滿足就胡言亂語……”說著說著，老公的眼睛里竟然閃爍著淚花。見他如此難過，我知道我的話過了頭，傷了他的心，忙不迭地向他道歉，才避免了一場風(fēng)波。

此后，我在催情食譜上更是費盡心機，聽別人說頭胎男胎盤對男性早泄、腎虛有療效，我花了500元錢購買了一個頭胎男胎盤。

一晃幾天過去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胎盤起了作用，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老公的身體比前兩次稍稍有了力量，我咯咯地笑了，禁不住脫口而出：“親愛的，看來這幾天吃的胎盤效果挺好?！薄笆裁?？胎盤？”瞬間，老公一臉慍色，身體和動作一下子僵硬了，狠狠地說，“這種東西怎么可以吃呢？太惡心了，而且，未被檢測的胎盤內(nèi)可能攜帶多種病毒……”

從那晚起，老公回來不再吃我的催情餐了。

我很詫異，迷茫，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忽然覺得這種迷茫就像茫茫的夜色……于是我愈發(fā)陷入瘋狂性幻想中。每個難入眠的日子，我便泡一缸溫?zé)岬乃渡磉M去，然后漫無邊際地想象何鵬愛撫我，看著鏡中我水霧朦朧的影子，觸及青春光滑的皮膚，那上面跳躍著一簇簇藍色的火焰。我嘆息時間無情地吞噬我的皮膚，寂寞夜里我只能獨自舞蹈獨自滿足。曾經(jīng)為欲望犯下的錯或許會長久地定格，缺少性愛的滋潤調(diào)節(jié)我和永奇的關(guān)系越來越緊張，我筋疲力盡無法拯救只能任裂縫擴大到圍城崩潰的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