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花梅
沙拉抬頭去看樓上,她洗的衣服還曬在陽臺上,商東的衣服。
洗的時候,沙拉還含著溫柔的心,直到掉出來一張發(fā)票,假日酒店的住宿發(fā)票,時間就在昨天,可是昨天,商東晚回來的時候,說是加班。
她蜷縮在沙發(fā)上,等商東。冷冷的街燈“忽”地亮起來,透過玻璃穿進來,刺得整個房間都生疼生疼的。
電話響了,商東說在辦公室加班,晚點回來。沙拉說“哦”,然后掛了電話。
她打開電腦,發(fā)一條信息:誰帶我走,一個叫“午夜戀情”的ID說:你在哪里,我來接你,我開一輛白色別克。
“你好,我叫John。小姐,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嗎?我可以幫你嗎?”沙拉冷冷地望去,帶著一種嘲笑,一種諷刺,玩味地說:“你做好安全措施好了?!?/p>
John一下咳嗽了起來,帶著不知所措的吃驚。“小姐,你誤會了,我不找小姐?!?/p>
網(wǎng)上不是說好的嗎,一夜情,以后誰也不找誰。這個“午夜戀情”網(wǎng)上一副放蕩的樣子,現(xiàn)實里還這樣羞澀。
第二天,沙拉回到家的時候,商東還沒有回來。她去洗澡,在浴室里一遍一遍沖刷自己,搓得皮膚泛起血紫點點,搓得一片一片的疼。
商東的謊言一天比一天的多,商東給沙拉的時間越來越少。以前商東把沙拉捧在手心,呵護著疼愛著,現(xiàn)在呢?兩個人除了在黑暗里敷衍地做愛,什么交流也沒有了。
時間總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割斷溫情、牽掛、憐惜,在最后的時候,就是彼此的冷漠,在冷漠里傷害,在冷漠里絕望。沙拉在等待里厭倦了,所以,她選擇了傷害,傷害自己。
商東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了,他輕輕地開門,輕輕地開燈。沙拉沒有睡,她蜷縮在沙發(fā)上,空洞地望著他。
商東有點吃驚,但是略略平靜了一下,“怎么不睡?”
“我和別人上床了?!鄙忱卣f,沒有一絲表情。
“你說什么?你別開玩笑了,我回來晚是我不對,可是那個報告趕著交,很多人都在忙?!?/p>
商東走過來,坐下,一臉誠懇地說,找不到一點虛偽的痕跡。
“是真的?!?/p>
“啪”地一聲,商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然后甩了一個耳光過來。他開始暴跳如雷!男人不管有多少女人,但是自己的女人只能專一。
他推搡著、掐抓著、搖晃著、咒罵著。
沙拉不屑地望著他,露出微笑,身上的疼,卻是讓人快樂。
扯平了。
下樓的時候,沙拉又看見那輛白色別克。
John走下車,毫無掩飾地驚喜,“你要去哪里,我送你?搬家?你的臉怎么腫了,怎么回事?”
“你走開,你是誰呀,憑什么管我?!?/p>
John漲紅了臉,像個犯錯誤的孩子。他只是拽住沙拉的手,非要讓她上車,他的眼里是不容拒絕的堅定,帶著倔強和任性。
僵持了幾分鐘,沙拉終于上車了。
“我們談?wù)労脝??那天早上你什么都沒說就走了,知道我的感受嗎?你把我當什么了?”
“我們兩不相欠,只是一夜情,你懂不懂游戲規(guī)則?”沙拉硬著聲音說。她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糾纏,他只是她報復(fù)的工具。
“你欠我一個解釋,為什么和我發(fā)生,為什么是我?”他低喃著說。
那個晚上,她要去賓館。他說,去我家吧。至少這個男人是單身,沙拉少了一些愧疚。
他的房間很清爽,很整潔。“你睡我的房間吧,舒服點。”他的話反讓沙拉吃驚了,不是說好了嗎,怎么他變卦了。
她走上去,把他抵到墻邊,手纏上他的腰,手指輕輕彈跳著游離在他背上。這個男人居然全身僵直了,很緊張很無措。
“不,別?!痹挍]說完,就被沙拉堵住。她濕潤的,溫暖的舌頭探索著,尋覓著,渴望著。然后,他一把反手過來,抱起她,向臥室走去。沙拉很驚訝自己的投入,可是她不管了。她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聽見他喃喃低語,他喊她寶貝。
沙拉醒來的時候,正在這個男人的懷里。他的鼻翼微微上翹,像嬰孩樣的安靜。她挪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起身。
John直接開車回了家,沙拉跟在后面,像個小媳婦。他鐵青著臉,提著沙拉的行李,塞進了自己的臥室。
“不管你以前發(fā)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你回我這里,我養(yǎng)你。只要我回家的時候能看見你,就夠了?!甭犓f“回”,而不是“來”。沙拉的眼淚決堤而下。她咬著嘴唇,望著他,隱忍住不哭出聲來。
他一把攬過她,重重地擁進懷里。頭抵住她的發(fā),摩挲著。疼愛地說:“好了,到家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會好好對你的?!?/p>
沙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些積壓太久的怨恨、悲傷、絕望、無奈紛紛擠了出來。她的眼淚滴在他的手上,灼得他生疼生疼的。
John是證券操盤手,四點鐘就可以下班,之前他總是會打個電話回來:“我要回來了,乖乖在家等我?!彼碾娫捯粊砭头挪幌?,明明馬上就回家了,卻纏著說個不停。
沙拉離開那個家,別無去處,也就留了下來。她下樓用公用電話給商東打了電話,說:“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辦離婚手續(xù)?!睕]等商東說話,沙拉就掛了。她不允許自己再聽他的解釋,再給自己留一點幻想。
她穿著寬松的居家服,躺在John的書房里,翻書。沙拉終于有時間看那些書了,她向單位辭職了。
John回來的時候,總是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后。其實她明明知道的,卻不回頭,配合著他。他從身后拿出一把情人草,這是沙拉最喜歡的花,他卻知道。
他的笑容燦爛無比:“寶貝,我回來,想死你了!”他撒嬌地膩向她,開始吻她。
她沉醉在那吻里。就當給自己一個夢吧,在離開以前讓自己迷失一下。他們整夜的糾纏、聊天,怕時間馬上就結(jié)束,所以,要把每一秒都刻進去。
沙拉已經(jīng)知道John不是“午夜戀情”了。她只是下樓的時候看見John的車就上去了,他很驚訝,但是看她那么急切地要離開,也就走了。
“我好慶幸那天我停在那里買東西,正要走的時候,一個神色蒼白卻美麗幽怨的女子坐上來,讓我開車,那個女孩那么瘦弱、單薄,眉目之間都是憂傷?!?/p>
沙拉聽說的時候,緊緊靠進他,貼得沒有一點縫隙。
這個男人,為什么不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遇著呢,遇著的時候就注定要分離了。
沙拉辦離婚手續(xù)的時候,商東的身邊已經(jīng)有一個妖艷的女子陪伴,他低著頭不去看沙拉,倒是那個女子張揚地挽著商東,昂著頭斜著眼望沙拉,要把素面朝天的沙拉比下去。
手續(xù)很快,都沒有什么留戀。兩個曾經(jīng)相愛的人終究還是成了陌路,早知今日,當初何苦還去愛一場?
沙拉回到了小城。她僅說出“離婚了”三個字已經(jīng)讓本份的父母驚慌不已。但是他們還是接納了這個女兒,幫助她開了一家書店。
她守著書店,偶爾自己寫些文章。那些文章都是快樂的,圓滿的,那是沙拉在思想里的一種渴望。
她偶爾會想起那個叫John的男子,或者已有了新歡,開始另一場風生水起的愛戀,經(jīng)歷一個戀愛的過程。
這樣想的時候,沙拉就有一些恍惚。
編輯: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