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兒餃子

絨　雪

只有中國人，懂得中國年，“年”對于中國人所意味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想寫一種味兒，是很久前的事，言在單質的味道，意在化合的感覺。試圖重溫《年味兒》，熟悉的感覺，滔滔心里話，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生如斯，逝亦如斯！這味兒就微妙。濃濃的味道，品“年味兒”也是如此，千頭萬緒糾纏一處，從幼年品到中年，又從中年品到童年，這其間的滋味，酸酸甜甜、悲悲歡歡，繞在舌尖，鎖在眉間，烙在心田。

幼時的新年多半是苦中作樂，現(xiàn)今的春節(jié)卻樂中思苦，不敢說做人有了質的改變，倒是經(jīng)歷得多了，對待問題的方式也就自然地變了。去年看到篇文章，講人有不得不走的彎路，與我經(jīng)歷相合，就認真地讀過，每每回味起來感慨良多，卻原來人生還有許多不得不經(jīng)歷的波折。

品年味兒，也可變通品人生，表象里一個接一個大紅大紫的中國年，內層卻包容了流失的歲月，刻錄著蹉跎的歷程。正如大年夜剛出鍋的餃子，地地道道的中國傳統(tǒng)小吃，像極了集市里白生生的豬娃崽，等著主人來認領。年夜里的餃子暗藏了心機，白嫩光滑的柔肌下半掩半映著誘人的秘密。別看是小小的餃子，皮子只是一種外在的形式，餡兒才是內在的本質。

包餃子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皮子和餡兒都要求搭配得精巧，特別講究制作上的工藝配合。皮子得上好的面粉，和面講究用水推面、面推水的方法，且需軟硬適中，要有耐心醒面。就像一個人，從混沌到開悟需要這個過程，一個人，長了一顆榆木腦袋，狠狠三斧頭，打開了的是腦殼，打不開的是石頭，面也是如此，醒不過來的就是塊死心疙瘩，醒過來的筋道必定已恰到好處，做成均勻的面劑兒，有人用手揪，有人用刀切，各有各的套路，自有自家的絕活，搟成邊薄內凸的正圓形，然后開始包餡，餡的多少要視皮兒來定，皮子的成色制約餡兒的內容。平平常常的一頓餃子，制作卻是一個不能馬虎的流程，要靠一家人的協(xié)同勞作，才能多、快、好地完成，丈夫搟皮兒，我來包餡，最忙的還是樂不可支的小女兒，來來回回跑個不停，我倆稱她“餃子腿”，她卻用沾滿白面的小手抹著頭上的汗，弄得像舞臺上的“丑”似的，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我才不是餃子腿?！蔽覀兎蚱蕻惪谕暎骸罢l讓你最愛運餃子皮兒了？盡管如此，女兒仍是樂此不疲地運送餃子皮兒。

丈夫手里的搟面杖如奔馳的列車在歡快地行駛，餃子皮兒伴著女兒的笑聲像窗外正飄舞的雪花一片片落在我的面前，“蓋簾兒”上，已經(jīng)站齊了幾大排小將士。

“老婆子，你的餃子餡兒可是越裝越多了，小心餃子還沒下鍋就碎了。”

“老伙計，誰讓你的胃口越來越大了？小心超市里買不到你能穿的衣服?！?/p>

“爸爸的皮子再搟大點不就行了？”

“你爸爸的餃子皮已經(jīng)要賽過一張餅了，媽媽只好往里多填餡了。”

“閨女，你媽太夸張了，說我搟得像張餅，其實還是她的手法不行，人家正宗的餃子邊兒是捏出來的，一順水的小褶褶，那才叫個絕，你看看你媽包的餃子，活生生是用兩只笨手擠出來的，中間疊一個“人”字形，像個傲慢的將軍，不可一世得很。”

“媽媽，那你也捏個餃子，我要看小褶褶?！?/p>

“別聽你爸的，那種餃子別學，見到了也別吃，捏的餃子有幾個能站得穩(wěn)的，一個個像老爺似的倒著，沒聽人說好吃不如餃子，自在不如倒子嗎？人吃了那種餃子只能越來越懶，擠餃子怎么不好了，擠出來的餃子個個精神，堂堂正正地包餃子，堂堂正正地做人嘛！……”

嬉笑中胖嘟嘟的餃子就包好了，丈夫去放炮，我來煮餃子，女兒樂顛顛地擺餐碗，

地地道道的中國餃子，一如正正統(tǒng)統(tǒng)的中國家庭，皮兒是房子，調餡的口味看家的癖好，餡兒的味道可參照家的和諧指數(shù)，這其間，男人是餡兒中的“精”，女人是“精”中的“華”，孩子是精華里的“味兒”；男人是家中的“精”，女人是屋里的“巧”，孩子是生活的“勁兒”；男人是社會中的“精”，女人是單位里的“氣”，孩子是集體里的“神兒”，精華味兒里面不可缺少精巧勁兒，精巧勁兒里透出精氣神兒，這就是中國餃子、中國家庭的縮影，一個餃子一個家，一鍋餃子一個集體，餃子歡騰在鍋里，家活躍在集體里，家里的人融進繁雜的社會里，這就是中國式傳統(tǒng)。中國人過除夕夜，必須吃餃子，都愛看“春晚”，這就是中國年。餃子代表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寄予了闔家團圓的愿望，暗含了和諧社會、國泰民安的意義，這就是中國年的年味兒。

地地道道的中國餃子，一如本本分分的中國人，皮兒是男人，餡兒是女人，男人總自高自大，不屑去了解女人，其實他們不過是餃子皮包餡兒樣地罩在女人的外界，看不到內里的豐富。而女人細膩的體貼，還總以為不懂得男人，其實她們早已經(jīng)鉆進男人的心里，看不見其外表罷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中間維系的紐帶我們叫它結合，皮兒和餡兒結合了就是餃子，男人與女人結合就是愛，餃子吃進嘴里，就是味道，愛融進血里，就是幸福，愛加上結晶就成了典型的中國式家庭，在家庭里體會幸福，就是品味兒。

地地道道的中國小吃，又如團團圓圓的生活，皮兒是世界，餡兒是自我，世界總是很大，自我不斷地升華，走在街上是頂天立地的人，活在世上要的是追求完美的精神，人是中國人，心是中國心，活到啥時也不能忘了根本。吃的是中國飯，穿的是中國衣，沿襲下來的是中國的習俗。張燈結彩，鞭炮齊鳴，全家人圍坐在餐桌旁迎來了除夕夜的鐘聲，典型的中國式小家庭，一夫一妻加一女，三為基數(shù)，和和美美過大年，吃的是自己的勞動成果，品的是中國文化。餃子不大，一枚核桃可做參考，玲瓏剔透，鮮香誘人。丈夫吃到了硬幣，我和女兒一起來道喜：“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蔽页缘揭幻短?，他們爺倆一起恭維：“恭喜甜蜜，紅包拿來?！迸畠撼缘揭幻痘ㄉ?，我們夫妻一起說：“祝小寶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女兒一伸手：“紅包拿來?！边@就是年的秘密，個中的滋味，是甜是咸，都留給愛尋味兒的自己。

（責任編輯／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