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蔡靜雅

十四是綽號，真名很少人知道。

好多人喜歡他，可是他爹不喜歡他。十四會經(jīng)常無償?shù)貛痛謇锶俗龈鞣N農活和雜事，做完后，他只是呵呵一笑，飯也不吃就走了。有時候，有些好心人，會在他累得滿頭大汗時，拍拍他的肩，給他一支自家做的煙，這時候十四就會笑得更燦爛了。十四嘴里叼著那支一天勞動換來的香煙，吸得哧溜溜地響，更有時，也會手足舞蹈幾下子，那不亞于現(xiàn)在有些所謂名人在臺上的高雅動作，但每在這時，就會有人笑笑說：“傻子呀?！笔氖侨徊焕頃@些的，他走路經(jīng)常是昂著頭，有點兒目空一切。但他卻是我們村里最卑微的一個人。

十四也是一個很忙的人，有時你會看到他上午在大旺叔家拉煤，下午你就看到他在鐵桃嫂家挑水，可是在晚上，他一般會在麻子伯的飯館洗碗，每到打烊時，麻子伯總會給他一大桌好吃的，當然這些菜，那些吃客已經(jīng)付了錢，麻子伯覺得這些菜丟了也可惜，正好有個十四可以把這些東西找個地方給打發(fā)了。十四是很感激麻子伯的，一次麻子伯被幾個人民警察帶上了銬子，圍了整整一圈子的人，麻子伯的老婆和兒子在旁邊也不敢吭一聲。十四這時不知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對著警車就是一磚頭?！案铱狗?！”大蓋帽中的一個火了，“把他兒子扣了！”幾個人一起扭住了十四，這下更熱鬧了，麻子伯老婆突然漲紅了臉說：“說啥呢，他是傻子，可不是俺的兒?！睅讉€警察怎么會相信，這時村里人說，是傻子，他就是傻子。“他叫什么名字？”“傻子十四！”“有誰知道他的大名，讓家人把他領走?！睅讉€警察不耐煩地說?！按鍠|頭李老頭的傻兒子，真名只有他爹知道。”一個人老實地對警察說。警察聽到這些撲哧笑了，緊接著圍觀的人也笑了，十四也笑了，空氣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十四就這樣天天快樂忙碌地活著。大約是去年的夏天，聽說十四死了。這對于我們村來說本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十四是非正常死亡，據(jù)說是晚上被車給撞了，那肇事者也逃了，他在外邊的大哥聽說家里的傻弟弟死亡的原因就連夜趕回來，在村里發(fā)布了告示，說，若有人知道兇手，獎勵二萬元。因此，十四的死也就傳得沸沸揚揚，有許多種版本，最讓村里信服的是王阿婆版本，說是在十四死的幾個月前，她已得到神的暗示，因為在她上香的時候，神說要村里死一個重要人物，于是王阿婆祈求神靈收回成命，但是神不答應，王阿婆就說那就讓傻子死了算了，活著也是受罪。于是，神靈開恩，以博大的情懷，讓十四脫離苦海。

村里的人都相信王阿婆的說法。

過了幾天，村里就又正常起來。只是有時會看到麻子伯給人說：“十四要是還活著，我也不用天天這么的勞累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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