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草
客廳的吊鐘響了,已是凌晨12點。身旁的老公發(fā)出均勻的鼾聲,我卻睡意全無。我在等他的短信,確切地說,是一聲“晚安”。多少天了,他一直在我的手機上留言,我也一直在他的“晚安”中安然入夢。
他叫伊能。一個跟我已有6年友情的男人。
不可否認,在我30歲的生命中,一直有兩個重要的男人占據心房:一個是老公,一個便是伊能。兩個男人都愛我,同樣,對于他們,我也難以取舍。于是,矛盾、躊躇、不安,種種情感,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離開老公,我舍不得;離開伊能,我更不甘心。多少個日子,每當伊能來過一次電話或者一個短信,我總是找借口出去。回家后,面對老公,愧疚之情卻又油然而生。
短信一直沒有。突然間,我想起伊能的手機丟了,近段日子,他一直用座機跟我聯系。我自問,傻瓜,沒了那聲“晚安”,今夜你會不會失眠?
客廳的電話驟然炸響時,我奔進了客廳,方才想起自己赤著雙腳?;呕艔垙埖亓嗥痣娫挘曇袈詭Ф哙?,問,是伊能嗎?對方沒有聲音,于是無言地掛下。心說,看來他是想你了,卻又怕驚動伊人睡夢中的老公,于是只能用沉默道一聲祝福。
于是,重返老公的身邊,嘴角漾著笑意,甜甜地睡去。只是,那個跟我一樣年齡,卻已做了大學副教授的男人,便影子似的糾纏在我的夢中,一直到天明。
天亮了,給老公做好蛋餅,熱好一杯牛奶,將他送出門外,終于聽到了伊能的聲音,親愛的,過來吧,我有話對你說。聲音帶著顫聲,總那么不容拒絕。
那家宛如伊能面容一樣熟悉的咖啡廳里,重又飄起我與他熟悉的味道。
我要結婚了,她也是副教授,跟我同一所大學。一杯咖啡,映出伊能凝重的臉影。
祝賀,你……是應該有個家。說完,突然間,我苦笑,傻瓜,你的語氣為什么、為什么會那么言不由衷?
笑過,我想,我們是該結束了。我不是他的永恒,他應該擁有他新的生活。
回來時,老公還兀自坐在客廳。一盤蔥花炒肉,一盤蔥花炒雞蛋,原封不動地停在餐桌。明顯的,他有心事,臉上,寫滿憔悴。
吃吧,都涼了,蔥花炒菜,你喜歡的。他打了一個呵欠,似等待我許久。
街燈,早星星點點地亮著。這時,我方才想起,與伊能從午時分別,我就一個人在街上游蕩,宛如一具孤魂。
對不起,我輕言一聲。老公笑了笑,那種倦意十足的笑。我去睡了,他走向臥室。
滿屋子的蔥花香中,我將眼中的淚,一滴一滴地落到桌上。那聲“晚安”,那聲相伴我6年的“晚安”,從此將被另一個女人占有了,一個被叫作伊能妻子的女人。
客廳的吊鐘又響了,又到凌晨。臥室中,同樣響起老公均勻的鼾聲,我卻依然睡意全無。那聲“晚安”,我想是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突然間,電話鈴聲又驟然在客廳炸響。我奔出,顧不得兀自淌落的淚。喂,是伊能嗎?聲音中,夾著帶哭的笑,那邊,卻再一次沉默。
最終,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他再也舍不得跟我道一聲“晚安”。
結束了,我想,一切都結束了,就在伊能的沉默中。
三天后,還是那家熟悉的咖啡廳里。祝福你,伊能,祝福你與新人恩愛和睦,白頭到老。說完,我給了他最后一個吻,然后,我們各奔東西。
昏昏沉沉地穿過馬路,我沒有回頭。我想,一旦回頭,也許便將淚雨成河。
沒有在大街逗留。我下了決心,在心房中,從此將另一個男人刪除。從此,在那個被稱作“老公”的男人身邊,努力樹好一個“妻子”的形象。
陽光正西斜,暖暖地照著那幢我已生活了6年的小樓。
西斜的夕陽下,是老公正拎著行李出來的身影,身旁一個女人,兩人手挽著手,一副出遠門的模樣。
他們走了,鉆進那輛黑色的小轎車,走了。陽光目送他們曖昧的影子。
突然間,我笑了。每當深夜,吊鐘敲響12點的時候,那個無聲的電話,不是伊能,是那個女人的,那個跟老公一同坐進車中的女人,對老公的一聲無聲的“晚安”。
我又笑了,什么手機丟了,這或許根本就是伊能拒絕說出那聲“晚安”的借口。
大洋那邊,老公打來國際長途。親愛的,晚安。
晚安。我輕輕地說,便掛了電話。淚水,再一次啪嗒在桌前……落淚聲中,我相信,今夜,我再不會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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