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要求我們每天穿校服上學(xué)。
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甄帥的校服有點不對頭。不只我發(fā)現(xiàn)了,很多人都發(fā)現(xiàn)了。走在路上,很多人追著他看,對他指指點點。
他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反而嫣然一笑,問別人:“是不是覺得很有創(chuàng)意啊?”
他在校服背后白色的地方,用碳素墨水畫了一幅畫——一只小蟲子趴在草地上做夢,在夢中,小蟲子長出翅膀,飛上了天空。他還寫了一行字——“小青蟲的夢”。
我們的校服是深灰和白色相拼的,以深灰色為主,但在衣服的前胸、后背和肩肘處,拼了白色。
第二天,甄帥在校服的手臂處寫了“Jay”的英文名字。這是周杰倫的英文名,周杰倫是他的偶像。
甄帥的行為很快就有人仿效了。在卜丁老師還沒有發(fā)現(xiàn)之前,在校服上畫畫的舉動像流行感冒一樣在班上流傳開來,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班級和其他年級。
宋鵬把一個完整的“龜兔賽跑”的故事畫成了連環(huán)畫,從前胸一直畫到后背。這是他最喜歡的故事。周老師常常用這個故事來鼓勵他,說只要堅持,差生也能贏。
熊洋畫的是恐龍和獨角獸,因為他對遠古的生物抱有極大的興趣。
連金典也行動起來了。不過他做得比較巧妙,用英文的花體字寫了一句格言在背上——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be the world.意思是,對于整個世界來說,你僅是一個人,但對某個人來說,你可能是他的整個世界。
很深刻吧?其實,這話是多義的,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不是嗎?對于我們的爸爸媽媽來說,我們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看來,我也應(yīng)該行動起來了,否則就有被班級淘汰的危險。格言有人寫了,連環(huán)畫有人畫了。我寫什么好呢?我絞盡腦汁,卻想不出妙招。
“新聞時時發(fā)生,視角各有不同?!彪娨曅侣劦闹鞒秩苏f。
我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里正在播出的早新聞。第一條新聞講到了日本教科書事件,日本新批準的教科書美化侵略史,他們還將太平洋戰(zhàn)爭標榜為“正義”的戰(zhàn)爭。
日本的一本公民教科書還稱釣魚島為日本領(lǐng)土……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我迅速脫下校服,把它寫在背上。
這句話是——釣魚島是中國的!
也是活該我倒霉。我們溫和慈祥的老校長正好在校門口檢查班風(fēng)班紀,她并不總是這樣,只是偶爾為之,可偏偏就把我逮了個正著,不可避免地就看到了我背上的那行大字。
“你怎么在校服上寫字?”校長抓住我,問道。同時,她注意到了跟我一起的甄帥和熊洋:“你們兩個人的校服上怎么也寫了字,還畫了恐龍?你們是哪個班的?”
我們糊里糊涂地就被帶到了校長室。
我們被校長狠狠批評教育了一番,卜丁老師陪我們一起受教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校長訓(xùn)完話以后,把我們轉(zhuǎn)交給卜丁老師,她像押戰(zhàn)犯一樣把我們押回教室。
卜丁老師原打算把我們當做反面的典型好好教育教育,讓同學(xué)們引以為戒。到了教室她才發(fā)現(xiàn)我們幾個根本算不了什么,全班大部分同學(xué)的衣服上都有各自的“杰作”,而且大多數(shù)“杰作”幽默搞笑,沒有什么意義。
連好孩子文筆也不例外,在衣袖上寫了JaY。文筆崇拜周杰倫,不僅因為他人長得帥,很有才華,會作詞作曲,會彈鋼琴,還因為周杰倫抗戰(zhàn)病魔的精神可嘉——他一直跟嚴重的僵直性脊椎炎作斗爭。
如果一個人真能被氣死,我認為卜丁老師這天早上已經(jīng)被我們氣死三回了??磥砣耸菤獠凰赖?,盡管我們一遇到生氣的事就號叫“氣死我了”。而且大概一個人生氣到了頂點反而就平和了,要不,我無法解釋卜丁老師的態(tài)度。
卜丁老師平靜地看著我們說:“有誰能跟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嗎?”
沒有人說話。
“文筆,你先說!”
當老師的小助手也并不全是好事,比如現(xiàn)在,第一個地雷就得由她來踩。
“我不知道,我看到大家都寫了,我也就寫了。”文筆說。
“誰是第一個?”卜丁問。
“誰敢說出來我打掉他的門牙!”坐在后排的宋鵬威脅道。他的眼睛盯著金典、曾玉、文筆他們幾個?!拔镆灶惥郏艘匀悍帧?,這幾個人的座位緊挨著。當然,我們幾個又跟他們緊挨著。
關(guān)鍵時刻,甄帥自己站了起來:“報告老師,是我!”
“還很勇敢啊?”卜丁老師說。她的語氣里帶著諷刺,鼻子哼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出冷笑。這才是我們熟悉的卜丁老師,每當看到蘿卜想從地里拱出來的時候,她就是這副表情。
“其實也談不上是勇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闭鐜洸槐安豢旱卣f。
我佩服他!換了我,早發(fā)抖了!
“你號召大家畫的?”
“絕對沒有!可能是傳染給他們了,但絕對沒有號召過?!?/p>
“你以為是流感啊?”卜丁老師說。
“不是流感,是禽流感!”宋鵬大聲說。
卜丁老師眼睛都沒朝宋鵬看一下,繼續(xù)問甄帥:“你覺得這很好玩嗎?”
“是啊!”甄帥回答。
談話進行不下去了。卜丁老師越來越憤怒了,她說:“甄帥,你中午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叫他下午來一趟學(xué)校,我放學(xué)后在辦公室等你們!”
“不要叫我爸爸,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負責(zé)?!闭鐜浾f。
“酷啊!”全班同學(xué)不由自主地贊嘆起來。
“你自己負責(zé)?你這么點大的孩子,負得了責(zé)嗎?”卜丁老師的聲音高了八度,“全班同學(xué)都記著,回家想辦法把校服上的字和畫洗干凈,明天再讓我看到,寫檢查!”
卜丁老師氣沖沖地走出了教室。
這天上課,熊洋一直盯著甄帥背上的畫看。下課后,熊洋說了一句很深刻的話,讓我很久都不能忘記:
“小青蟲的夢啊!”
小青蟲住在蘿卜葉子上,做著飛翔的夢。
(節(jié)選自長篇兒童小說《開心果甄帥》,湯素蘭著,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