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榮富
每個人都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內(nèi)心體驗,而來自于生活的獨特體驗正是寫好作文最重要的資源。
每個人通過眼睛看到的東西也許大同小異,但內(nèi)心的感覺卻各不相同,調(diào)動起來的回憶、想象、經(jīng)驗和思想更是千差萬別,而那些與眾不同的體驗才是最寶貴的寫作內(nèi)容。是尊重個人的體驗,還是屈從流行的、權(quán)威的東西,是文章內(nèi)容是否真實的關(guān)鍵。人們往往無法從習慣思維與現(xiàn)成語言中突圍,于是只好用自己的嗓子唱別人的歌。只要我們尊重自己的體驗,我們就能沖出它的包圍而表現(xiàn)自我。
五岳之尊的泰山,古往今來已有多少文人雅士捧過它,我們很容易被它們俘虜,甚至自嘆弗如。而有一名學生從泰山歸來卻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我坐在泰山的一塊石頭上準備欣賞日出。那石頭已有點松動,我卻想,如果掉下山石,這死也有點浪漫的意味。誰知接下來所看到的泰山日出,并無多少瑰麗和豪壯?!倚r候曾無意中在平原上見過一次日出,我相信它屬于一種經(jīng)典日出,注定將成為我衡量其他日出的原始版本。泰山的日出,雖也有其特點,但也無非是從一點紅到一片虹而已。在泰山,那些忘記欣賞日出而忙于擺出各種姿勢照相的游客倒更引起我的興趣……
這段文字比起用“無比輝煌”、“冉冉升起”、“雄偉壯麗”等形容詞描寫的泰山日出更具魅力和真實感,因為它的記敘和議論無不忠實于自身“體驗”。
體驗,從本質(zhì)上說,它是一種情感思維,而非理性思維。為了說明問題,這里試舉一例:有位學生暑期入川旅行,車過寶雞,只見重山疊嶺,深壑縱橫,陡壁急湍,鳥驚路斷,總體印象一如地理課本所言,他深感李白在詩中言之不虛,欽服筑路者之艱辛不凡。但是如果僅僅把這些寫下來是沒有什么意義的,因為“前人之述備矣”,他感到此時對秦嶺還缺少自己的體驗,他的心弦還沒被撥動。漸漸地,他覺得那不斷地鉆隧道的火車復活了自己童年時捉迷藏的感受和體驗——“東鉆一頭,西鉆一頭,總也找不到藏身之處,一個‘迷字忽然跳了出來”,這就是他置身秦嶺蜀道的體驗。這時,沿途所見的那些平凡小事也都圍繞著一個
“迷”字連貫了起來:一座奇峰四面皆石壁,唯有山頂是一塊土,上面竟種了一小塊綠綠的蔬菜,這是誰種的呢,莫非天上神仙?與鐵軌僅有咫尺的一張石桌上,一老一少聚精會神地對弈,對轟然馳過的火車毫不在意,他們何來如此雅趣?一名農(nóng)婦一動不動地立于自家門前凝視著飛馳而過的列車,久居于此的她為何今天偏偏如此凝視,莫非有奇特的個中緣由……于是他寫下了《秦嶺迷趣》一文。我們不難看出,寫成此文不是依賴于概念和邏輯,而是依靠情感體驗,當幼時捉迷藏的體驗復活之后,才激發(fā)了情感,調(diào)動了聯(lián)想,新的體驗帶來新的視角與思路。
生活對于任何人都是一種同樣的客觀存在,不會厚此薄彼。事實上,曹雪芹的見聞未必比當時其他許多權(quán)貴子弟更加豐富,蒲松齡的經(jīng)歷也未必比當時其他一般讀書人更加曲折,問題就在于你是否善于體驗了。在《放學一個人回家》一文中,一女孩寫道:“……路上有一種不知名的花兒,走過樹下,如果正好有一陣微風吹過,那你可算個幸運兒了:枝條隨著微風向你晃了晃,那淡粉色小花的花瓣在慢慢悠悠、成‘之字形的飄落過程中,有時會翻個滾,有時會徑直向前,有時又不住地往后退,它盡情地享受著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忍不住用手去接一片花瓣,它經(jīng)過我的掌心,癢癢的,沒有一絲分量,轉(zhuǎn)而又開始了它的舞蹈。它使我想起了日本的櫻花,想起了模擬櫻花飄落時美麗景象的‘啪啦啪啦舞……”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在每天放學獨自回家的路上獲得一份閑適從容的心態(tài),內(nèi)心的體驗就變得豐富起來。文中所寫的淡粉色花瓣隨風飄落的情景既是一種真實的存在,又融進了女孩最細膩最真切的內(nèi)心體驗,它堪稱是美麗的“人化自然”。
活得最有意義的人,并不是年歲最大、閱歷最廣的人,而是對平淡和平凡的生活最有體驗和感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