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林
三嬸原本想嫁給光頭,但三嬸的父母不同意,嫌光頭是個挖煤的。做挖煤人的女人,做寡婦的概率很高。三嬸自然不想做寡婦,便嫁給了三叔。那時三叔在鄉(xiāng)酒廠燒鍋爐。
讓三嬸沒想到的是她嫁給三叔的第三年,三叔也成了個挖煤的。酒廠關(guān)門了,三叔也回家了。三叔在家呆了一個月,找到光頭:“你介紹我去挖煤吧?!贝藭r的光頭不用挖煤了,他成了安檢員。三嬸不同意三叔挖煤:“你若出了事,我這孤兒寡母的怎么過?”三叔不聽,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煤礦,成了一個挖煤的。
三嬸沒辦法,只有時時叮囑三叔注意安全。
但三叔還是出事了。煤礦塌了,三叔連同其他七個人埋在地底下。三嬸跪下求煤礦老板救人。煤礦老板說:“救也是白救,壓在三百米的地底下還能生還?”
煤礦老板賠給每個死亡的礦工家屬十萬。八十年代中期,十萬是個大數(shù)目。但賠給三叔的十萬塊錢,被公爹拿到手了。公爹說給三嬸保管。其實公爹擔(dān)心三嬸拿了十萬塊錢改嫁。公爹對三嬸說:“你放心,這錢是我兒子拿命換來的,我們一分也不忍心用?!比龐鹱匀幻靼坠囊馑?,三嬸說:“爸,我不會改嫁,我要把石頭拉大?!笔^是三嬸的兒子。公爹說:“我和你媽會幫你?!?/p>
公爹公婆待三嬸很好。三嬸除了帶兒子,啥活都不用干。飯都由公婆盛在碗里。但三嬸一點兒也沒感到幸福,她的臉一直陰著,滿是悲苦,也極少講話,總傻傻地坐在那兒,癡癡地望著一處發(fā)呆。要不,淚水泉涌樣往外淌。光頭總勸三嬸:“他也不想你這樣,他想你快快樂樂過日子……”往往光頭沒說幾句,公爹或公婆來了。公爹和公婆把三嬸看得很緊,只要有男人一接近三嬸,公爹或者公婆就會出現(xiàn)。光頭不好再說啥,訕訕地走了。
后來光頭一有空就來看三嬸。公爹公婆極討厭光頭。公爹說:“你咋總往我家跑?”光頭說:“我想娶杏蘭。”杏蘭是三嬸的名字。公爹說:“杏蘭這輩子不會再嫁人的?!惫忸^一臉希冀地望著三嬸。三嬸說:“我不會再嫁人的。”三嬸的話讓光頭極失望。光頭走了,以后沒再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三嬸也由媳婦熬成婆了。石頭娶的女人叫春花。春花長得很漂亮,無論走到哪,身上總落一層火一樣的目光。春花對三嬸也孝順。但三嬸就是不喜歡春花。以前石頭同自己親,石頭有了春花,再不稀罕她這個媽了,是春花把她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兒子奪走了。就如院子里的那棵桃樹,桃樹是她杏蘭栽的,可長熟的桃子都被春花吃了。好在春花啥都讓著三嬸,三嬸說啥風(fēng)涼話,春花這只耳朵進那只耳朵出。石頭很愧疚,春花說:“我感謝你媽都來不及。誰叫她把這么好的兒子給我了呢?!边@話石頭愛聽。石頭抱住春花往床上放,春花咯咯地笑著。春花的笑讓石頭的呼吸聲更粗了,動作也更猛了。春花再不笑了,只“呵呵”地呻吟。春花覺得石頭該觸摸的地方?jīng)]觸摸,便把身上的石頭掀下來了,來了個上下易位。坐在石頭身上的春花很瘋狂,嘴里發(fā)出的聲音更大。
住在一墻之隔的三嬸聽見兒子和媳婦發(fā)出的聲音 ,臉上竟火烤一樣的燒,也有點喘不過氣,身上也似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三嬸又想起以前的自己。以前男人再怎么樣,她也不敢出聲。男人說:“我喜歡聽你叫?!蹦腥苏f他看過錄像,說錄像里的女人做這事時都叫。但她就是叫不出來。男人也想讓她在上面,她就是不同意。這時春花“啊”地大叫一聲,石頭也跟著叫。此后三嬸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責(zé)中,罵自己老不正經(jīng)??上禄厥^與春花又親昵時,三嬸又豎起了耳朵。
這天晚上,石頭和春花親昵得太久了。三嬸輕手輕腳出了門,趴在窗臺跟往里看。
春花說:“外面有人?!?/p>
三嬸忙跑。但三嬸不敢進屋。
石頭春花穿好了衣服,來到三嬸房里,三嬸不在房里,三嬸的被子卻是熱的。兩人心里啥都明白了。兩人沒再說啥,上床了。春花說:“我不想再在這住,我想搬走。”“搬哪兒?”“去鎮(zhèn)上呀。到鎮(zhèn)上住了,你也省得來回跑?!笔^在鎮(zhèn)中學(xué)教書。
再說不敢回屋的三嬸四處走,邊走邊罵自己老不正經(jīng),眼淚也一串串地往下掉。“杏蘭,你干嗎罵自己?”三嬸一看,是光頭。光頭的女人前幾年得肝癌走了。光頭又想同三嬸一起過,三嬸沒答應(yīng)?!澳銢]事吧?”光頭摸三嬸的額頭,三嬸一頭扎進光頭的懷里,雙手也摟住了光頭的腰,哭了:“我,我老不正經(jīng),我再沒臉見兒子、兒媳了……我,我現(xiàn)在就搬到你家住……”
【責(zé)任編輯 劉春先 yxr_gudao@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