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上的背影

仲金珠

一個烈日炎炎的中午，我騎著自行車，急匆匆地行駛在淮海北路上。這個鬼天氣怎么會這么熱??？好像要把人烤焦了似的。咦？前面那個背影怎么那么熟悉！那不是老爸嗎？他看起來瘦得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了，他又收了一車貨回來，大概有七八百斤呢！在往橋上爬的時候，顯得那么吃力，似乎稍一分神就會退回來。由于太用力了，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我加快了速度，也顧不上天氣的炎熱了。快靠近時，我扔了自行車，幫他往上推。他回過頭看了我一下，說：“是你啊！回來啦！”我說：“嗯！”

前年，我們家的服裝生意一直不景氣，經(jīng)濟(jì)也越來越拮據(jù)。爸爸不識字，愛認(rèn)死理，聽不進(jìn)別人的勸阻，非要把損失補(bǔ)回來。無奈之下，爸爸只好找熟人擔(dān)保做貸款來周轉(zhuǎn)，生活總是那么現(xiàn)實，也總是事與愿違，我們家的生意依然很慘淡，直到去年下半年，生意幾乎做不下去了，累計一下竟欠了十幾萬元的貸款，可他們從來都不曾對我提起過。無奈，爸爸只好和大姐夫一起收起塑料來。開始的時候他不懂，但他很用心的去學(xué)，每天騎著三輪車去轉(zhuǎn)一些攤點，人家一般都不送，全都是他自己踩著三輪車往回拖。大姐夫一天拖一車，他總是要拖兩車，甚至三車，每天來回那么多趟，還要過兩座橋，每車都不下幾百斤，回來以后還要把它們一樣一樣的分類，每天都穿不了一件干凈衣服。這對于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來說，真的難為他了。干這一行真的很苦，很累也很臟，可是爸爸從來都沒有退縮過。我看了好心痛，但是我卻幫不上他。我說，爸爸，錢不是一天掙的，你別把自己累傷了，女兒真的好沒用，竟然幫不了你，也不能為你分擔(dān)。爸爸一臉無奈地說：“你爸壓力太大了，不干不行的，我沒有能力給你們什么，可我不能連累你們啊！你身體不好，爸知道，你也盡力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別難過，我自己能解決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就是爸爸最大的安慰了！如果你有點什么，就等于拿刀捅你爸一樣知道嗎？”說完他又推著三輪車走了，留下我默默地流著淚……

也許是因為壓力太大，爸爸的脾氣突然變得煩躁起來，每天都能聽到他對著媽媽大喊大叫的，但在我面前他從來都不會那樣，因為我身體不好。每當(dāng)看到他發(fā)脾氣的時候，我總會在旁邊默默地流淚，為他也為我吧！為他那么大年紀(jì)了還在拼了命地干，為我的失敗，為我的一無是處，更為我有一個這么差的身體，不能為他分擔(dān)，有時還要給他增加負(fù)擔(dān)。平日里他從來都舍不得吃，如果燒一碗肉或雞、魚之類的，他總說自己不喜歡吃，都留給我吃。我有點生氣地對他說：“爸，你應(yīng)該多吃一點，只有營養(yǎng)充分了，才會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去做事情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想幫你也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好吧！好吃，多吃點總行了吧！乖女兒，別難過了！爸爸聽你的！”爸爸心疼地安慰著我。

爸爸最疼我了，每當(dāng)看到我上上下下忙著幫他干活的時候，他都會說：“我自己來，你忙你的去，這活又臟，又累，不要你做，人家會看不起的?！蔽已b作沒聽到，他就會很生氣的對我說，“叫你別做，你沒聽到還是怎么的？”我總是委屈地流著淚走開。我知道他是心疼我的，因為有一次他打電話給我媽說：“我一看到她累得那么可憐，我就心疼她，不自然地說話就重了。”我是在房間里無意聽到的。爸爸，我的好爸爸，讓我?guī)蛶湍惆桑∨畠赫娴臎]有能力再為你去做些什么了，就讓我為你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這樣我的心里才能好過一些，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怕臟，你能做的女兒也同樣可以做得到！

每次幫老爸干活，老爸總是擔(dān)心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其實，對于我來說，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件丟人的事情，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我可以做到很坦然，也可以很自豪地對他們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如此的，能夠邁出這一步真的需要勇氣?！笔堑模慨?dāng)我想起那橋上的背影，我的勇氣就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