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樓閣·流水

李越辰

披著明媚的陽光，伴著清新爽朗的秋風(fēng)，香氣四溢的糍糕冒著熱騰騰的霧氣出籠了。我像調(diào)皮的小孩般，將頭湊近蒸籠，用力嗅著那童年的味道。沉睡的記憶就像蘸著砂糖的糯米粽，粘粘的，一絲一縷地從腦海中游離出來，香甜沁脾，在心底泛起片片漣漪。

氤氳的熱氣撲面而來，就像深邃的濃霧，將我籠罩在回憶的圍城中。我撥開層層迷霧，翻出沉睡的記憶，撣去上面厚重的塵土，然后踩著歲月的痕跡，去找尋巷弄深處的那座古宅。

路兩旁車來人往，冷落了縱橫在四周的弄堂，只有稀稀落落的幾位老人家穿行于其中，步履蹣跚地走向深處，那足音回蕩在靜謐的巷弄中。我似乎有些膽怯，不敢確定這就是記憶中的弄堂，她幽深得讓我心顫。我徘徊著，踟躕著。兩旁的路人似乎都在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但也不說什么，依舊隨著人流奔向遠(yuǎn)方。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建筑已面目全非，還原著從前的一幕幕，終于記憶和現(xiàn)實(shí)定格在那一剎那：童年，懵懂無知，外婆總是會帶我去巷口的那家粽子店，我總是盼望每天都能陪外婆一起去嘗糯米粽。不期而遇，再次邂逅，還是路口，那塊承載昔日光輝的赤字牌匾已斑駁不堪，但字跡還依稀可辨：昌記粽子。

拭去那層朦朧的霧氣，弄堂像是變了似的，是如此熟悉又陌生。綿延的青石板橫亙在老屋中間，述說著昔日的繁華；墻頭的青苔散落在每個(gè)角落，傾訴著往事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我不忍回頭，想到現(xiàn)在的種種也會成為將來的回憶，因而更加覺得孤獨(dú)，仿佛孤獨(dú)終將伴我后半生。我加快了步伐，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一個(gè)小院落。曾幾何時(shí)，我和小伙伴們一起嬉戲于此，打鬧于此。有時(shí)家里缺水，外婆就會拎著木桶，到院中的那口水井邊，挑水回家。我踱了幾步，倚靠著井沿，向下探望。那張稚嫩的臉已經(jīng)不再，但清水依舊，主人家的木桶也還立在井旁。

跨過拱橋的脊背，悠悠的溪流穿梭在古宅之中，耄耋老者坐在岸邊，破舊的藤椅，斑白的發(fā)絲，頹壁殘?jiān)瑲q月是如此無情。推開殘舊的大門，風(fēng)蝕的墻角，斑駁的磚瓦，似乎刻意地修飾著歲月的痕跡。我靜默，滿墻的藤蔓無法隱藏高兀的樓閣，我多么希望自己置身于屋頂上，近觀流水人家，遠(yuǎn)眺海角天涯。只是一切都隨風(fēng)飄散，就像那碼頭邊的輕舟已不知是誰家。

時(shí)間沖淡了記憶，模糊了古宅，風(fēng)蝕了枯藤，我記憶中的江南真的不在了嗎？我無法釋懷。那些殘存的美好就像外婆臉上交錯的皺紋，在我生命的年輪上刻下難以磨滅的痕跡。我從巷中走出，再回首，老宅已融入來來往往的人群。

（指導(dǎo)教師傅祝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