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河　美麗的媽媽開滿山坡

林　松　林小淼　潘琳琳

“美麗的媽媽開滿山坡”出自李銀河7歲的養(yǎng)子壯壯。作為媽媽的李銀河，是她若干身份中最為讓我們陌生的一個。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研究員、教授、博士生導師、美國匹茲堡大學社會學博士……這些身份是李銀河遞給我她名片上印刷著的，也是我們所熟知的。我們熟悉的還有，她是那個擁有狂歡式想象力、擁有無數(shù)崇拜者的著名作家王小波唯一愛著的女人——他的妻子。

采訪李銀河那天，她略施粉黛，讓我看了很欣喜，我很想稱贊她當天的衣服穿得很有味道，不像此前無數(shù)報道講說“李銀河是個不會修飾自己，很樸素的女人”。我更愿意相信每個媽媽都是美的。

作為一個讓人尊敬的學者，做了媽媽的李銀河讓人感覺更加親切。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學者，那個作為中國第一位研究性的女社會學家，那個性文明進程的同步監(jiān)測者和最佳心理醫(yī)生。她只是一個漂亮小男孩依賴的女人，她和他一起坐在寬大的沙發(fā)上大笑，聽他撒嬌的喊她“媽媽”。

C=cookie worldL=李銀河

C：作為中國丁克運動的先鋒人物，怎么會想到收養(yǎng)孩子?

L：本來是自愿不生育的，后來因為一些原因，怎么說呢，孩子很可愛?好像也不是直接原因。人一生中比較重大的決定是很難用一兩句話來解釋的，當然我現(xiàn)在還是不能用一句話來解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C：您覺得母親在孩子成長過程中扮演什么角色?

L：其他母親我不好說，從我的角度來說就是培養(yǎng)他，教育他，愛他，這樣一個角色。

C：什么樣的媽媽能稱為“好媽媽”?

L：好媽媽是這樣的，不應當太有目的，太帶有功利性，雖然很多媽媽都不承認，但是逼著孩子發(fā)展孩子并不具備的各種才能就是一種很有功利性目的性的行為了。好媽媽是按照孩子自己的天賦、性格讓他自由的發(fā)展。

我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像其他的媽媽一樣逼孩子去做什么，因為壯壯是個特別晚熟的孩子，不是一般的晚熟，幾乎到了學習有困難的程度。但是他在人際關(guān)系、親情、性格上沒有一點問題，非常好，是特別可愛的一個孩子，

C：講講壯壯的趣事吧。

L：他們校長剛跟我說了的一個事兒，四川地震后，學校每個小朋友捐了20塊錢，校長拿著這些錢買了米親自送到四川去了，校長回來以后，好多小朋友在校門口迎接，壯壯看到后第一個撲上去說“您終于完整的回來了”。校長聽了特別感動，覺得這么小的小孩兒，就這么懂事，知道四川有危險還說出“完整的回來了”這樣的話，校長學了好幾遍，說壯壯真是個會特別心疼人的孩子。

C：他經(jīng)常這樣語出驚人吧，我看博客上您寫到他說“美麗的媽媽開滿山坡”。

L：對對，他經(jīng)常說出這樣的話來，特別有意思。他的字好多不認識，詞匯量也不怎么樣，但是詞用的地兒特別對。我有時候覺得這么一個小人怎么有這樣強的語感和語言感受力。

C：壯壯有沒有做過特別感動您的事?

L：特別感動一時也想不起來，他就喜歡做些特別逗的事。他特別喜歡做飯，把各種東西弄在一起就覺得是做飯。母親節(jié)的時候，他把草莓、獼猴桃什么的各種水果自己亂七八糟擱一起，調(diào)了一杯飲料給我。這件事想起來挺開心的。

還有一件特別逗的事，這個我也在博客上寫過。有天他做了好多小丸子，每個都很圓。我們都夸獎壯壯成大廚師了，壯壯就說“媽媽，我是大廚師了，我不是人了!”我后來給他批的是“白馬非馬”。

C：孩子的成長有沒有給您帶來以往沒有的收獲和滿足?

L：滿足感是此前從沒感受過的。做了媽媽體驗到生命對自己的那份依戀。壯壯因為眼睛外斜做過兩次手術(shù)，一次是三歲，一次是六歲，兩次手術(shù)都表現(xiàn)的特別勇敢，醫(yī)院里的好多小朋友都在哇哇大哭，壯壯從沒哭過。他們老師最近給他的評語也是勇敢，學游泳沒人敢往深水里跳，就他敢跳。學游泳學的特別努力，大概也是因為學習上不如其他同學想在體育上表現(xiàn)。

C：那您想過培養(yǎng)他體育方面的才能嗎?

L：想過，我有點想讓他往這方面發(fā)展，首先他特別喜歡，好動，熱愛體育，我想可以順著他的熱情讓他去做這件事。

C：帶孩子去看心理醫(yī)生的事，您覺得必要嗎?

L：我?guī)Ш⒆尤タ葱睦磲t(yī)生，只是想去看看為什么學習這么困難，是不是真有什么心理問題。結(jié)果心理醫(yī)生跟壯壯聊了會兒天后，說孩子非常正常，而且很有幽默感。這很讓我意外，7歲的小孩讓心理醫(yī)生評價有幽默感。心理醫(yī)生說孩子沒有什么問題，在國外，8歲以前都是不學數(shù)學的，因為數(shù)學是比較抽象的概念，小孩兒是形象的思維，比如說認個字，記個事這些才是孩子的思維方式。壯壯認字很快，比課本上都多，就是數(shù)學不同。很多時候我在想，咱們的教育體制對于晚熟的孩子來說是不太合適的，所以我們都覺得不是孩子的問題，是教育思路的問題。

C：有沒有因為壯壯上學而更關(guān)注中國教育?

L：對，以前根本沒關(guān)注過這方面的事情，我對小學教育有這樣幾個看法，數(shù)學開得太早，數(shù)學太抽象了，對小孩來說太難懂了，我覺得是不是9歲以后再讓孩子們學數(shù)學。另外，有一些學校政治的教條的東西是不是晚一點再灌輸，有點限制孩子?，F(xiàn)在壯壯讀的是私立學校，這個學校有一點我特別喜歡，就是所有的孩子都人少先隊了，壯壯現(xiàn)在也是少先隊員。這一點很好，不像我小時候，按照成績有的人有的不入，對孩子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傷害。私立小學的教育理念和公立小學不一樣，就是讓孩子們健康的發(fā)展，不會限制孩子什么，也不會因為哪個孩子哪一方面不好就放棄他。

C；壯壯看起來很有語言天賦，會不會以后讓他像王小波一樣走文學道路?

L：現(xiàn)在就給他定義方向還嫌太早，小孩子瞎說幾句不能證明他就有什么文學才能，走不走文學道路得看他自己，搞藝術(shù)這個事情必須要有天分，魯迅對他兒子說，如果你沒有文學才能，你就去干點別的。干藝術(shù)必須要有天分，那些稟賦比較平庸的人，如果不小心走上藝術(shù)道路，對他們來說是件痛苦不過的事。對于這些人來說，這一生也玩不好，也做不好。如果你的才能壓不住，那你肯定要去做，如果沒有這個天分就不要強求。

孩子喜歡做什么就讓他做什么，這才是爸爸媽媽們該做的事。如果壯壯將來就想做個廚師，除了這個什么都不愛干，那我就支持他讓他去做，我就讓他去讀烹飪學校，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表演，因為他長得特別漂亮，好多人都夸他，回頭率也特別高。我有時候想他能不能往表演這方面發(fā)展發(fā)展，就怕他不喜歡。壯壯這個名字起的特別有意思，他大名叫“凱歌”，小名叫“壯壯”，我們都說這個名字把第五代導演(陳凱歌田壯壯)都給囊括了。崔子恩有次開玩笑跟我說：“那我們來造星吧”，我也想著讓他往這個方向發(fā)展。

C：成為媽媽以后，自己的生活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乙變化就是每天晚上都得講故事，每天8、9點鐘都要給他講故事，小紅帽啊，貓和老鼠啊，奧特曼啊，史努比啊，唐老鴨啊……講完我再去做自己的事，反正我每天都是12點以后睡覺，所以也沒有占用什么時間。

C：工作之余的時間怎么度過?

L：工作之余我比較喜歡看電影，碟子也會常買來看。小說也常

讀，最近在讀伏爾泰的《老實人》，我很喜歡。運動上，過去常會游泳?，F(xiàn)在心臟不好了，就散散步。

C：您理想中的生活狀態(tài)是什么?

L：現(xiàn)在這樣就挺理想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盡情的享受生活。

C：最想讓孩子擁有什么品質(zhì)?

L：我希望他能有一個特別快樂的人生，倒不一定是成功的，好多母親老想讓自己的孩子成功，把孩子的生活弄得苦不堪言。我覺得沒必要，快樂才是最重要的?？鞓肪褪亲尯⒆幼鏊矚g做的事情，讓他盡情發(fā)揮屬于他自己的才能，不管他的才能體現(xiàn)在哪里。

C：最想讓孩子從您身上學到什么?

L：他特別愛看書，這可能是我影響的，走到哪里都拿一本書。我覺得這挺好的。說到最希望學到什么，我倒是希望他能有一種鑒賞力，有能力來享受人類的精神創(chuàng)造。對于一些美好的東西，音樂美術(shù)各種睿智的思想，很多人是無福消受的，好多人是根本沒這個能力感受，我最希望的是他以后能有這種鑒賞力，可以鑒賞到人類這些美好的精神財富。

一只特立獨行的小豬

李銀河

兒子小壯壯正在上幼兒園大班。他漂亮出眾，也很聰明，但是好象特別晚熟，淘氣，一點不愿意學習?？峙略谒_竅之前(估計要到10歲左右)肯定適應不了正規(guī)的小學生活

現(xiàn)在常常出現(xiàn)的局面是：全班小朋友都學寫字，就他一個人不寫，有一次老師讓他寫字，他說沒有帶作業(yè)本，老師說一會檢查他的書包看是不是真沒帶，他趁老師不注意就跑出去了。有小朋友向老師“舉報”：壯壯出去扔作業(yè)本了!

他平時只是酷愛看各種動畫片，如貓和老鼠，鼴鼠的故事。別的小孩都有個理想，問他長大想當什么，他答：當狗。問為什么?答曰：小狗多可愛呀。

壯壯的趣事：

趣事之一：這天他做了好多小丸子，每個都很圓。壯壯說：我是大廚師了，我不是人了![白馬非馬]。

趣事之二：一天壯壯從幼兒園回來說：小朋友讓我當美眉，我不當。問：壯壯哪是美眉呢?壯壯是白馬王子嘛。壯壯卻說：我不是白馬王子，我是糊涂蛋。[白雪公主里七個小矮人之一]，

趣事之三：晚上讓壯壯臨睡前去尿尿，壯壯尿完后說：媽媽，我尿飽了。(以為喝水呢)。

壯壯現(xiàn)在還好混，今年九月上小學后老是班上最后一名可怎么辦呢?真發(fā)愁。我們現(xiàn)在考慮幾個選擇，一是像鄭淵潔那樣自己在家里開私塾，再有就是去上個外語學校，學習也許比較不太嚴，也因為在幼兒園壯壯最喜歡上英語課，雖然他無論中文英文都有點大舌頭。無論怎樣，這個小家伙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快樂，我們也希望他能多享受一點童年時光。真的不忍心看他為寫一個名字哭得鼻涕眼淚流成河，他愿意玩就多玩些日子吧。

美麗的媽媽開滿了山坡

李銀河

兒子在快樂地成長，雖然已經(jīng)到了一年級的下半學期，他還弄不好20以內(nèi)的加減法，雖然他考試仍然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雖然他說話仍然口齒不清，但是他還是快樂地成長起來了。

他最好的一科是英語，單詞量稍大，上課喜歡舉手發(fā)言，他常常整小時整小時看英文卡通片，即使聽不懂，恐怕也有了一點語感。而且教外語的外國女老師是個半吊子，每次上課以做游戲為主，以教學為輔，這大概也是壯壯喜歡上英語課的原因。別的老師對我們家長說，應當去投訴，花這么多錢請的外教，不教書，老帶著孩子做游戲怎么成?可是我不想去投訴，在國外一年級恐怕就是這樣上課的。

寒假的時候，我們在深圳，有一天去深圳植物園。當北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日子，深圳卻綠意盎然。道路旁、山坡上都開滿了鮮花。我們在湖中蕩舟，壯壯玩得興高釆烈，小小的年紀突然詩性大發(fā)，冒出一句：美麗的媽媽開滿了山坡。雖然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可是我感到驚喜和感動。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詩句，無數(shù)大詩人想破了腦袋也不一定能寫出這樣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