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胡戈·羅切爾 作

胡戈·羅切爾(Hugo Loetscher)(1929-2009)是瑞士當代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也是杰出的新聞記者和翻譯家。他1929年生于蘇黎世的一個機械師之家,曾在蘇黎世大學和法國巴黎大學攻讀哲學、社會學和文學;1956年獲哲學博士學位;早年曾為《新蘇黎世報》和《世界周刊》撰寫文學評論文章;1958年至1969年,擔任瑞士文學月刊《你》(《Du》) 和 《世界周刊》(《Weltwoche》)的文學編輯。自1969年起,胡戈·羅切爾成為一名自由職業(yè)作家,致力于探索瑞士社會和國民性格中被遮蔽和隱藏的"另一面"。他認為,要揭示瑞士的"另一面",就必須離開瑞士,游歷世界,將瑞士融于世界,以世界反觀瑞士。異域文化與瑞士本土文化的碰撞和交融,是羅切爾成為瑞士當代作家中最具世界影響的主要因素。多年來,他輾轉于南歐、拉美和東南亞,并為多家報社撰稿。其小說大多也多取材于旅行經(jīng)歷,極具自傳色彩;作品以長短篇小說為主,兼及詩歌、文藝短評、寓言、游記和話劇劇本等。1986-1989年間,羅切爾擔任瑞士作家協(xié)會主席,并任職于達姆施塔特德國語言與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院。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他兼任德國和美國多所大學客座文學教席;也曾作為文化使者,造訪中國上海和昆明,舉辦文學講座,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具世界情懷的瑞士作家"。2009年8月18日,胡戈·羅切爾與世長辭,享年八十歲。為了悼念這位偉大的瑞士作家,特編譯此小輯,以表深切的緬懷之情。

胡戈·羅切爾對瑞士社會現(xiàn)實始終保持著批判的態(tài)度和尖銳的洞察力。1963年,羅切爾發(fā)表了長篇小說處女作《污水-- 一份鑒定報告》。小說以諷喻的手法表達了對當時那個污濁的社會的憎惡和鄙視,雖未直接抨擊時局,但是其諷刺意味溢于言表。這種針砭時弊的創(chuàng)作風格,也體現(xiàn)在他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編花圈的女工》(1964年)中。小說《挪亞-- 一部關于經(jīng)濟繁榮的長篇小說》(1967年)同樣延續(xù)了這一主題和風格,作品曲折隱晦,意味深長,嘲弄和諷刺了小市民的拜金主義思想,揭露西方福利社會中充斥的工人罷工、外籍工人涌入、青少年犯罪、土地投機買賣等種種社會弊端。羅切爾此后創(chuàng)作的小說,如《大橙子里的秋天》(1982年)等,還描寫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同性戀、酗酒、底層人民的貧困、1968年歐洲學生運動浪潮等現(xiàn)象。胡戈·羅切爾一貫把瑞士作為一個社會背景,通過著力刻畫私人生活的悲歡離合和矛盾沖突,反映具有普遍時代意義的創(chuàng)作主題,不愧為一個關心社會、同情勞苦大眾,并對資本主義持批評態(tài)度的作家。

自八十年代以來,胡戈·羅切爾更以精湛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見長,并以詼諧幽默的創(chuàng)作風格享譽德語文壇。羅切爾說, 他之所以寫小說, 就是為了展示社會生活的更多層面,尤其描繪那些尚未被人們看到的層面。他擅于站在哲理的高度,對官場的腐敗、政府的無能、學術的虛偽、社會的不公等各種現(xiàn)象進行辛辣的嘲諷;他筆下形形色色的人物遍布社會各界,通過描寫他們可笑可鄙的生活,嘲諷瑞士的小市民心態(tài),也折射出他對全球化的西方文明的精心審視。作品諷刺的現(xiàn)實已遠遠跨越了那個社會,超越了那個年代。

最有代表性的是羅切爾1983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洗衣房的鑰匙》,又名《如果上帝是個瑞士人》,這也是他最有影響力的一本書。小說以幽默的故事、諷刺的筆調(diào),多角度、多側面地揭示了瑞士人的國民性。本小輯選譯的同名短篇小說《洗衣房的鑰匙》以獨具匠心的故事情節(jié),用一把普通的洗衣房鑰匙打開了瑞士人呆板保守而又猥瑣隱秘的內(nèi)心世界。作者雖然渴望一個有秩序的世界,但絕不是毫無人情味的、充滿猜忌的僵化秩序。他以幽默諷刺的筆調(diào),無情地揭露了我們這個時代不完美的社會生活。

諷刺是胡戈·羅切爾的一大創(chuàng)作特色,入骨的諷刺意味經(jīng)由巧妙的情節(jié)構思和精雕的細節(jié)描寫自然流露。其諷刺手法靈活多變,比喻、典故、比較、推理處處見鋒芒,詼諧幽默的語言更是尖銳潑辣,令人擊節(jié)贊嘆。短篇小說集《蒼蠅和湯,以及三十三個情景中的其他三十三種動物》(1989年)對三十四種動物的體態(tài)、動作、生存環(huán)境和技能等細致入微的觀察,惟妙惟肖的描寫,細膩感人的情懷,別具一格的構思,無不令人動容。語言俏皮而不乏深度、敘述溫婉而犀利,以動物不斷遭受逼仄的生存環(huán)境,映射人類自己的生存危機。每個動物的故事都是一則深刻的現(xiàn)實寓言,隱含著強大的道德助推力。本小輯選譯了其中的兩篇:《第三十八號工蟻》、《金魚、貓、狗、青蛙和鸛》,以饗讀者。

自傳體短篇小說集《有免疫力的人》(1988年)取材于作者的旅行經(jīng)歷和觀察,被《法蘭克福匯報》譽為“二戰(zhàn)后瑞士最重要的小說之一”,本輯選譯的《枕頭鵝——叔叔講給小侄女的晚安故事》以無暇的想象力素描了一幅凄涼唯美的畫面,控訴人類威脅動物生存、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卑劣行徑。一只被人類拔光了毛的丑鵝,被胡戈·羅切爾神奇般地賦予了想像的翅膀,于是它便再次振翅高飛,翱翔天空,將愛灑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令讀者感受到凄涼的悲愴和溫暖的震撼。小說集《駝背》(2002年)是羅切爾在本世紀初的又一部力作,講述了生活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例如忍辱受氣的“侏儒”、渾渾噩噩的醉鬼“上?！薄⑶椴煌兑獠缓系摹凹倨诎閭H”等,為深陷認同危機的后現(xiàn)代社會繪制了一幅萎靡蹉跎的人物畫卷。

除小說創(chuàng)作以外,胡戈·羅切爾也著有文藝短評集《閱讀而非攀登》(2003年),收錄的十七篇文章,包括對瑞士作家的回憶、對作品的自我評價、對生活的片段追憶、以及他與幾位同時代人物的虛擬對話。

胡戈·羅切爾還撰寫了一部《談文學敘事》(1999年)的理論文集,收錄了他在慕尼黑大學、紐約城市大學、葡萄牙波爾圖大學舉辦詩學講座的講稿,分析了文學敘事手段如反諷、虛構、隱喻與概念之間的關聯(lián),結合對自己作品的分析和評價,提出“不僅有嘴巴,而且也有耳朵”的文學語言觀和詩學思想,這部關于敘事理論的詩學講稿也成為羅切爾敘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此外,胡戈·羅切爾近年出版了詩集《曾有這樣一個世界》(2004年),戲稱自己猶如“空靈世界的繪圖員”,詩篇對大千世界、萬物生靈的新穎詮釋,憂郁而輕快,迷惘而超度,被譽為一部“萬物的抒情樂章”。

胡戈·羅切爾是繼著名作家馬克斯?弗里施(Max Frisch)和弗里德里希?迪倫馬特(Friedrich Dürrenmatt)之后,新一代瑞士作家的翹楚。他著作等身,飲譽文壇,曾榮獲康拉德·費迪南德·邁耶爾獎(1966年)、蘇黎世市頒發(fā)的文學獎(1972年)、席勒獎(1985年),瑞士席勒基金會頒發(fā)的偉大席勒獎(1992年)等。胡戈·羅切爾以其精湛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獨特的諷刺藝術,奠定了他在當代瑞士文壇上不朽的地位。

(張帆)